韓逢忙道:“不必!”
“去。”林奇簡短地命令仆從,仆從是林家的仆人,不聽韓逢的吩咐,悶頭就跑了出去。
韓逢臉色紅白相間好不燦爛,呐呐道:“過一會兒就好了。”
林奇也不單是為這個,在楚雲樓麵前,他就瞧見韓逢臉色不好,大概是真病了,“韓大人是為了登我林府的門染的風寒,我自然該負責到底。”
韓逢神色複雜,心中湧上一股酸澀,幾乎要哭。
林奇……這樣光風霽月的林奇,背了那樣的汙名街頭斬首……
韓逢仰頭,將眼中泛起的熱意斂去。
林奇見他仰頭往後靠,以為他疼的厲害,擔心道:“很疼嗎?要不……脫了瞧瞧?”
韓逢那一點淚意消失殆儘。
真是兄弟不給自己做臉。
“不疼。”韓逢回避道。
林奇的目光落在他藏青色袍子上拱起的那處,擔憂道:“該不會是腫了吧?”
韓逢麻木道:“不疼,真的不疼。”
這是大實話,那股疼勁已經過了,現在就是火辣辣的麻與鈍,仿佛這物件與他這個人分離開了一般,真分離了倒好。
林奇顯然是不相信,兩隻黑漆漆的眼珠除了擔憂還是擔憂,倒也不在意彆的了。
很快,金大夫來了。
金大夫替韓逢把了脈,便說他風寒未愈,洋洋灑灑又開了一大堆藥。
林奇看著金大夫開方子,眼神又輕瞄了韓逢一眼,韓逢一直盯著他,此刻對上眼神,很明確地用力一眨眼睛,於是林奇心有靈犀又心有餘慮地把嘴邊的問話憋了回去。
侍從隨著金大夫回藥堂抓藥。
韓逢坐在床榻上,人坐正了,以表示自己真的沒事了。
林奇輕歎了口氣,“韓大人不要諱疾忌醫,畢竟也是很重要的地方。”
韓逢已經不會臉紅了,他沒有臉了,“林大人放心,一定沒事。”
林奇心想他總該有數,終於拋了這個話題。
韓逢鬆了口氣,恨不得給自己的兄弟來上兩巴掌。
想是這麼想,林奇離開之後,韓逢還是解了褲子去察看,還好,老樣子,沒傷著。
韓逢岔著腿,自言自語道:“叫你發瘋,挨揍了吧?看你還敢不敢。”
權錢色,三者總是捆為一體。
有了權勢就有了源源不斷的財富,有了這兩樣天下人都趨之若鶩的東西,還怕滿足不了色-欲嗎?
韓逢沒有色-欲。
他的心是一片焦土,覆蓋了重重汙穢的雪。
林奇化開了他心頭烏糟糟的雪。
他對林奇有欲望,是最原始最純粹的欲望,肉與靈不可分割,心裡喜愛,身體就會有反應。
可韓逢不想。
“子非……”韓逢悄然念了那兩個字,儘管房內隻有他一人,他也依舊做賊一樣,不敢高聲。
——他怕玷汙了林奇。
翌日,林府的侍從送來了藥堂煎好的藥和幾身厚衣裳,侍從口齒伶俐,清清楚楚道:“公子說天冷了,韓大人病著,要多添衣。”
“替我多謝你們公子。”韓逢語言蒼白道。
他手上其實已經有不少林奇的東西,林奇的傘,林奇給他的侍衛服,他說了還,一直舍不得還。
韓逢走到書桌旁的畫缸前,畫缸裡插著幾個卷軸,突兀地插了一把紙傘,韓逢抽出紙傘,心裡萬般地舍不得,還是拿了紙傘過去,臉色蒼白地對侍從道:“這是你們家公子的傘。”
“不用還了,”侍從笑了下,聲音清脆,“公子說了,給韓大人的東西就是韓大人的了,都不必還了。”
韓逢心中一暖又是酸澀,收回紙傘,在胸前抱了,露出一個溫柔笑容,鄭重道:“多謝。”
侍從從韓府回來,帶了一幅字給林奇,說是韓逢的謝禮。
林奇心裡想笑,麵上忍住了,擦了手,鎮定道:“放下吧。”
侍從也就隨意地插入了他的畫缸中。
待侍從退下之後,林奇連忙去畫缸裡拔出了那幅字,他留意著地方,一拿就準,展開書卷一看,上麵寫了一句詩——何者為君子,子非若知意。
筆法說情,那字含蓄內斂,情意深重,林奇看了許久,輕摸了‘子非’兩字,微微笑了。
林奇早上看了韓逢的字再去的戶部,時間有些遲了,齊甚君直接迎了上來,對林奇道:“出大事了。”
沒等林奇詢問,齊甚君便道:“一件好也不好,怪也不怪的事。”
林奇道:“好在哪裡?”
齊甚君摸了一下自己並不存在的胡須,擰眉道:“京中諸多豪紳官員,忽然大發善心,要捐助城外的河堤建造,你說這是不是既好且怪?”他摟了林奇的肩,神秘道:“可不是小數目!足足十萬兩!”
林奇一點不驚,嘴角噙了柔和的笑意,見齊甚君盯著他神色奇異,忙道:“那又不好在哪?”
齊甚君輕拍了下他的肩膀,望著林奇的眼睛,鄭重道:“子非,你可要被韓逢給比下去了。”
“沒什麼比不比的,”林奇拉開了他的手,低頭嘴角笑意溶溶,“君子無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