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流水8(2 / 2)

林奇坐下之後,韓逢草草擦拭了另一張石凳,也坐了下來。

亭子四周楓樹環繞,楓葉紅得發了紫,層層疊疊地壓墜著,天地一片都在這種紅中變暗了。

林奇仰頭,不禁讚歎:“紅葉青山,勝春色何止幾分。”

白皙麵容襯著絕美景色,雙眼明亮清透,霜雪一般,韓逢心中默默地想:傲骨天成,勝紅葉青山又不知幾分。

“林大人喜歡就好。”韓逢道。

“韓大人之前在林府時病中曾稱過我的字,”林奇狡黠一下,“如今何必這麼生分呢?”

韓逢哽住。

林奇的性子外冷內熱,韓逢重生以來從未對他傲慢過,一直對林奇恭敬有加,兩人便沒有向前世那般從一開始便起了衝突,之後一發不可收拾,韓逢才得以見到剝開冷傲外表下的林奇,也愛笑,心善又心軟。

韓逢喉間微熱,千斤之重的兩字在他舌尖滾了又滾,還是咽了回去,“林大人說笑了。”

林奇並未因為韓逢的回避而退卻,反而興致勃勃道:“韓大人,你我如今也算是朋友了,成日以官職相稱,未免生分,不知韓大人小字?”

韓逢出生貧寒,名字也是隨便取的,從來也沒有小字。

入朝為官之後,也一直不在意這件事,直到……林奇死後。

韓逢,字子非。

前世回憶湧上心頭,韓逢心中一顫,卻是滿臉肅然,“林大人,你想不想——入刑部?”

林奇徹底愣住了。

韓逢這個人物的命運無論是正反哪個方向,躲不開的一定是刑部,生殺予奪這四個字就像是貼在了韓逢身上的標簽,權臣、奸佞,都躲不過去。

而林奇,在戶部兢兢業業隻差一步便能成為戶部尚書,但卻含冤枉死的可憐人罷了,兔死狐悲,他的死激起了韓逢想要站到權力頂峰,不為人魚肉的權臣之心。

林奇,終其一生也沒有真正握住過權利這把雙刃劍。

韓逢想過他要護住林奇,用他的一切心機謀劃將林奇保護在他的羽翼之下,為林奇尋覓一世的安寧,他能做到。

但他不願。

林奇——該揚名天下,舉世皆知,而不是在無知無覺中被他的羽翼所保護和束縛。

將相無種,何人不成!

“刑部……”林奇低頭沉思,韓逢一定會去刑部,如果跟著韓逢去刑部倒也不錯,能看著點兒他,按‘林奇’的人設,其實內心也有對權勢的渴望。

凡苦讀科考入仕者,有哪個不想建功立業執掌天下?

林奇沉默片刻,抬頭對目光灼灼的韓逢微微一笑,“韓大人,這種事,豈是想就能成的?”

韓逢心中一鬆,嚴肅的麵上也露出了一縷笑容,“實不相瞞,有位貴人看重,能助我入刑部,我想我孤身一人,前路艱險總是惶惶,所以我就想到了林大人你。”

林奇道:“為何是我?”

韓逢移開目光,望向麵前燦爛的紅楓,“林大人你又為何會路過國舅府?”

微風吹拂,楓葉搖曳,林奇與韓逢望著同一片景致,靜默不言,默契正悄悄滋生在二人之間,君子之交淡如水,無聲無息暗藏洶湧。

兩人又看了好一會兒,直到有人從岔路過來的聲音時,韓逢才起身提議下山。

山腳下的茶棚一見他們就笑了起來,“兩位公子,你們可算回來了,再不回來,那兩匹馬我們可拽不開。”

原來是兩人走後,茶棚的小二順勢將兩人的馬牽在了同一根柱子上,那兩匹馬親熱要好,頭臉相碰地在一塊舔來舔去,不知不覺竟是韁繩纏繞,分不開了。

韓逢上前拽住自己那匹馬,冷著臉喝道:“畜生,還不老實!”

那匹馬似乎也感覺到韓逢動了真怒,悻悻地將馬頭挪了開來,頗為依依不舍。

林奇也牽回了自己的馬,打賞了小二,輕拍了下馬背,對韓逢道:“韓大人彆動氣,這也沒什麼。”

韓逢對自己的兄弟和坐騎要求都很高,見不得它們在林奇麵前丟人。

為此,他天天喝藥紮針,現在已經成功成為一個清心寡欲冰清玉潔的好男兒。

孽畜,休再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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