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撐在額邊,手背似乎還殘留著韓逢手上的熱度,林奇若有似無地微笑了一下,心裡既甜也酸,他與韓逢的距離什麼時候才能有契機真正地拉近呢?他看得出來韓逢對他是有顧忌的,他真想告訴他,其實根本不需要疏離拉扯,他們早就是兩情相悅的人了。
隨著馬車的搖晃,林奇有點困意半閉著眼睛,腦海裡還想著韓逢突然緊握著他手掌的模樣,他是終於克製不住了嗎……
等等,似乎有哪裡不太對勁。
韓逢從重生以來一直忍耐著,甚至不惜吃藥施針,怎麼忽然就忍耐不住了?
他的行為與其說是情難自已,倒像是用這樣的舉動逼走他似的。
林奇猛地睜開眼,“掉頭!回刑部!”
黑暗之中,張風喜幽幽醒來,脖間的刺痛猶如烈火般炙烤著他的嗓子,又像一把無形的銼刀正從裡向外割著他的咽喉。
死裡逃生的滋味令他終生難忘。
大約是那人見他昏了過去才匆忙離開了。
張風喜輕喘了口氣,竟不由自主地‘嗚嗚’痛哭了起來,哭也極疼,張風喜身上如今沒有一處不疼的,人間煉獄,不過如此,他現在對自己產生了強烈的懷疑和動搖,他真的能熬過這一劫?
門被輕輕推開了。
嗚咽哭泣咽喉泣血的張風喜這次如驚弓之鳥般地翻了個身,從淡淡的月光中認出那高大身影是韓逢之後,頓時鬆了口氣,他喉間火辣,仍是忍著尖刺般的疼痛啞聲道:“韓……大……人……我……招……”
韓逢慢慢靠近,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如螻蟻般痛苦掙紮的人,麵上淡淡一笑,“不必了。”抬手一條粗麻繩便勒上了張風喜的脖子。
張風喜吃驚地差點跳起來。
他以為是嚴甫昭擔心他牽連他所以悄悄派人來滅口,萬萬沒想到是一心想得到他口供的韓逢。
張風喜兩手抓著麻繩用力掙紮著,他想求饒,想說他什麼供詞都肯寫,可他已經發不出一點聲音,耳中傳來轟鳴之聲。
他……大約是真的要死了。
銀色的月光下,韓逢的臉色冷酷到了極點,以致於讓去而複返的林奇驚得一時都說不出話來,張風喜翻著白眼要倒下時,林奇才從喉間擠出了兩個字,“——住手!”
韓逢猛然回頭,那完完全全屬於韓太師的目光對上林奇震驚的麵容時一瞬慌亂,手上不由鬆了力道,奄奄一息的張風喜沉重落地,在地上抽搐著發不出聲音。
林奇扶著刑部大牢的牆才沒倒下。
這是他第一次直觀地看到什麼是百分百的黑化值。
靦腆的杜承影
沉穩的孟輝
冷酷的李遊
開朗的狄嵐
他們都擁有所謂百分百的黑化值,但他們都像係統所描述的那樣——‘黑化不代表他是壞人’。
從來沒有一個人像麵前的韓逢一樣。
月光像一道牆,將兩人分割在明暗之中,韓逢朱紅的長袍血一般蔓延開,他手上攥著麻繩,玉雕般的麵上神情可怖,猶如修羅。
韓逢內心震驚到了極點,他已完全僵住,不能動彈。
“為什麼?”林奇輕聲道。
韓逢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已經被凍結,他赤-裸裸地暴露在了林奇麵前,以一種他完全沒想過的方式,而他在極度的慌亂中反而冷靜了下來,“張風喜身後站著的是嚴甫昭。”
林奇道:“那又如何?明日從他嘴裡撬得口供,就能狀告嚴甫昭。”
“不能,”韓逢道,“嚴甫昭權傾朝野,動不得他,就算有張風喜這個人證,也傷不了他,隻有我暗殺了張風喜,他羽翼下的人才會震動、害怕,互相猜忌,千裡之堤潰於蟻穴,也必要從他們內部瓦解崩塌才有效應。”
林奇聽懂了韓逢的意思。
張風喜一死,知情人都會懷疑是嚴甫昭下手滅口,唇亡齒寒之下,對領導者的信任就會崩塌,猜忌的種子一旦種下,結出來的必定是走向滅亡的種子。
這一招夠精準,也夠陰毒。
也全然違背了一個執法者的初衷,越俎代庖,以私刑替公器,以人命為籌碼,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林奇望著韓逢,目光中複雜難當。
韓逢從他的眼中看到了震驚、難過……還有很大成分的憐惜。
唯獨沒有厭惡失望,一絲也無。
林奇抬腳走入獄中,地上躺著的張風喜仍在抽搐呻-吟嗎,他抬手從韓逢掌心抽了麻繩,韓逢沒動。
“他看見你了?”林奇輕聲道。
韓逢不信任任何人,隻有親自動手,他抱著必殺的心情過來,自然不顧忌,他未曾作答。
下一刻,林奇勒緊麻繩俯身便向張風喜脖子上套去!
韓逢出手如電,立即拉住了林奇的手臂,“你做什麼?!”驟然拔高的聲音回蕩在冷寂的牢獄中。
“他看見你了,”林奇低頭,他穿了一身青衫,人如翠竹般挺直,語調略微顫抖,“不能留著他。”
韓逢從未對自己的決定有過一刻後悔,而此時潮水般的悔恨向他湧來,他腦海內來不及再去多思,“你鬆手,我來!”
“與其讓我看著你視若無睹,裝作自己清清白白的樣子,”林奇低著頭晦暗不清的麵容上沒有什麼表情,將麻繩絞在了手掌上忽地用力,“不如我親手來!”
與此同時,林奇腦海裡機械的聲音尖銳響起——【警告:協調者黑化值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