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流水17(2 / 2)

無論如何,韓逢先鬆了口氣,回眸望了林奇一眼,人往側挪了半步,示意林奇脫身為上。

王太後手一揮,禁衛軍們又上前動了手,刑部的官員此時已經反應了過來,一個接一個地鬼哭狼嚎。

在淒慘的哭聲中,林奇抖了抖,他的腦海中滑過許多念頭,最後定格在一個畫麵裡,他與韓逢下棋的畫麵,這滿堂的官員就是馬上要被吃掉被犧牲的棋子。

“太後,”林奇不動,抬頭對王太後道,“請您放過他們。”

韓逢心中大叫不妙,此時已無可選擇,立即上前擋住林奇,以更誠懇的語氣道:“臣也懇請太後開恩。”

王太後一言不發地看著兩人,笑了一下,“好吧,你們都是好孩子,刑部裡難得出良善人,一出還出兩個,這樣吧,你倆誰願意用自己的命來換這一堂人的命?”

“太吵了——”王太後擰眉,目光射向禁衛們,禁衛們連忙將幾位哭得像孩子一樣的官員口鼻堵住。

堂內又安靜了下來。

“臣願意。”韓逢直接道。

“不,”林奇上前一步站到韓逢前頭,“臣……”韓逢已經扯了他的腰帶將他往後狠狠一拽,對王太後鷹一樣地射去目光,“臣的命抵過他們所有人的命,因為臣能為太後創造最大的價值。”

林奇被韓逢拽著腰帶藏在身後,人茫茫然地在韓逢寬闊的肩後露出一點側臉,驚鴻一瞥,王太後忽地站起了身。

“太後,”外頭禁衛即時地進來通報,“國舅爺來了。”

刑部內堂,王玄真臉色難看地對王太後道:“你在刑部要打要殺,那都是你的事,憑什麼動我的人!”

王太後長裙曳地,回眸望向王玄真,方才一瞥,那種陌生又熟悉的感覺浮上了心頭。

林奇在某些神態上有點像王玄真。

少年時的王玄真。

王太後紅唇微動,“生氣了?”

王玄真抿唇不言,他一聽到王太後這樣的語氣就心煩,很厭惡地扭過了臉。

還是孩子氣,王太後恍惚地想,柔和了語氣,“我知道你喜歡這兩個孩子,怎麼會動他們,你多心了。”

“哦?”王玄真輕蔑地看了她一眼,陰陽怪氣道,“又是我多心了。”

王太後自知失言,抬手輕揉了一下自己的太陽穴,她總是頭疼,懶懶道:“我並非有意,你知道我針對的是誰。”

“嚴甫昭,”王玄真輕而快道,低頭掩飾了麵上一點快意,“他真是該死,竟敢不將我們姐弟倆放在眼裡。”

王太後默默不言。

嚴甫昭與王玄真之間王太後一清二楚,她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她是愛王玄真的。

王玄真,她唯一的弟弟,自小就身子柔弱,他是那樣孱弱又那樣愚蠢,是個美麗又可愛的無用之人。

王太後一介女流在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將來王氏的榮光隻能全靠她一個人撐起。

一個女人,想撐起一個光耀的門楣,能倚靠的隻有自己的容貌與身體,王太後將它獻給了世上最尊貴的男人,期盼著會有足夠的回報。

那年冬天好大的雪,宮裡的碳不夠,冷得像冰窖,她的父親好不容易求了恩典進宮看她,臨來時卻病倒了,無奈隻有王玄真來替父親看她。

王玄真身子弱,怕冷,穿了很厚的衣裳,都快走不動路了,一張雪白的臉凍得白裡透紅,進了她的殿內,便跺腳說冷,邊說冷,邊將藏在袖子裡的暖爐塞到她手裡,撒著嬌問她什麼時候回家住。

王玄真才十六,家裡將他寵成了無暇的雪,她不忍心告訴他真相,隻哄他快了。

她舍不得他冷,怕他凍病了,攆著他上軟榻歇著,出去催熱水的功夫回來,皇帝站在軟榻前,不知與躲在被窩裡的王玄真說什麼。

她很久沒見到皇帝,喜出望外地用單薄的身姿向皇帝行禮,皇帝連看也沒多她一眼,一雙眼睛一直落在王玄真身上。

皇帝離開之後,王玄真說:“姐姐,方才皇上看我時,我心裡很慌,沒來由得害怕。”

她坐在軟榻前,低著頭,良久才緩緩道:“怎麼會,你多心了。”

她愛王玄真的。

——可她……更愛權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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