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玉胥長老不知謝虛是在坑他上賊船, 一切便塵埃落定了。
夜深, 極欲宗中支起了數隻燈籠,流熒點點, 爛漫無比。從浩然巨峰至偏僻小徑,路麵被映照得明亮, 像是刷上了一層金光, 將樓宇映照得真如同極奢的天宮一般。
雲錦織成的白色袍底散在地麵上,就如同謫仙足下所踏仙霧, 在寧靜燭光下翻滾出微妙的色澤來。或是景色太醉人,彆之醫一眼便瞧見少年站在路徑儘頭, 烏黑青絲垂落,白衣如同新雪洗成,背影身段顯得極是好看。
彆之醫心弦微微一動。
他……倒來得很早。
極欲宗山門下的城鎮已入冬了,宗門中雖有陣法相隔, 卻也不會刻意違背時節,晚間自然是寒意料峭。
一個築基弟子,體質也並不像金丹期那般不畏冷。
彆之醫想著, 便也詢問出口了:“園中寒冷, 謝小宗主為何不約在廂房裡?”剛出口,彆之醫便想咬斷自己的舌頭了。
要知道以他現在的身份, 說約在房中, 總是帶上了一分曖昧之意,倒顯得他好似迫不及待那般。
好在謝小宗主並未想歪,他聽見彆之醫的腳步聲, 低頭自袖中取出那被他的體溫熨得微暖的玉瓶。
謝虛差點將小藥峰峰主的胡須都揪光了,才趕在今夜和彆之醫見麵前,煉出了一顆毀人基台的毒.藥、和一顆足以讓人碎丹重結的九品靈丹。
皆裝在這玉瓶之中,靈氣相融,相輔相成。
謝虛原還準備回來後去見一麵談棠,可拜見彆之醫和煉製丹藥已占據他全部的時間,便也順水推舟地拖了一程。
“你做好準備了麼。”謝虛道,微微側過身來。
彆之醫的話堵在舌中,猶豫片刻,黑沉的眼睫垂下去,微應了一聲:“嗯。”
背後寒風冰涼,那一縷寒意似乎從衣袍底如同蛇一般的鑽進來,濕冷無比,但他的身體卻灼熱非常,皮膚都被熨得通紅。
其實彆之醫實在沒做好準備,尤其是在這種地方,可謂是拋棄了羞恥之心。但他如今和穀星都寄人籬下,臉皮這種東西,似乎也不這麼重要了。
彆之醫心亂之下,也是才發現謝小宗主沒戴著往常那張嚴密的銀質麵具。
他半露出來的側臉十分白皙,細膩無比,隻那膚色一處,便可牢牢勾住人的目光。等謝虛徹底轉過身來,彆之醫原想收斂眼神,卻已經來不及,不巧正麵對上了謝小宗主的雙瞳。
那一瞬間,彆之醫原是想到了穀星所說的那幾句話。
“……我想如果是相貌俊美之人,總不會時刻戴著一張麵具遮臉的。”
其實彆之醫反倒慶幸,他並不注重旁人相貌如何。但若是謝小宗主相貌無鹽,反倒能讓他更心如止水,而不是著了謝虛的道。
可就在真正與謝虛相對的一瞬,彆之醫腦中那些雜亂之事,皆被轟得破碎了。
謝小宗主眉眼微挑,白皙的麵頰上,似乎被風吹得微泛紅,如同一抹春色被抹開,端得是風華無雙。連彆之醫那冰冷又滿是警惕的心,都被照耀的微顫一下,一股難以言喻的滋味化開來。
千石小世界雖然靈氣稀薄,卻盛產美人。彆之醫以前修為突出,也算遠近聞名的天之驕子,自然有無數美人願意湊上來。他們或柔媚天成、或俊朗風雅、或氣質出塵,但不論是各種風姿,都抵不住麵前少年的五官來得精致。
謝虛實在算得上真正的美人。
即便修真之人可靠著修為修繕容貌,卻也怎麼都不可能達到這種逆天逆命的程度。
彆之醫苦笑起來,也怪不得那些弟子不去盛讚謝虛的容貌,若是自家小宗主生成這幅模樣,誰也不會去刻意吹捧,隻讓他摘下麵具露個臉,便足以證明一切了。
謝小宗主的相貌和想象中反差太大,但彆之醫到底是心性堅定之人,也不過恍神了片刻,便立即垂首,將寬大的袖擺揚至身前,掩蓋住苦笑又驚愕的麵容,施了一禮:“謝小宗主。”
謝虛還沒見過他這麼尊敬的模樣,微一挑眉,也未接茬。隻順著自己方才的話,將手心中攥著的玉瓶透過彆之醫那晃蕩的長袖裡送進去。
“既然準備好了,便開始。”
彆之醫神情平靜地接過了玉瓶,隻是麵頰到底有些發燙。他暗自鎮定地打開塞口,將那裡麵的藥物倒出來:“不知謝小宗主,是習慣下還是……”
彆之醫雖然覺得依謝小宗主這種上位之人,當然也是習慣“上位”的,但是他又莫名有分不甘心,正說著,見到那從玉瓶中挖出來的並非是膏狀藥物,而是一枚黑色丹藥和一枚玉色藥丸時,還是微微一怔,顰眉道:“這……”
他並不如何擅長風月之事,連男子之間如何雙.修都是方才補充的知識,自認不清楚這些少見的情.趣之物該如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