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虛曆經過幾個位麵, 雖然仍對“人情世故”不太精通,但到底是會多加考量些。他想起先前那番話對彆之醫的影響,也不敢將真正的想法訴之於口, 隻頓了頓道:“還可以。”
這已經是謝小宗主能做到的審美上的最大讓步。
偏偏彆之醫臉上失魂落魄的神情太過明顯——劍修緊蹙著眉頭, 頹喪得如同凋敗的花,半點不見在試煉台上的意氣風發。
謝虛莫名間有些心軟。他低頭微晃了晃手中杯壁,目光落在澄澈的酒液上,將方才所見的模樣從腦海中淡出,便開始睜眼說瞎話:“雖然不是旁人欣賞的模樣,但以我看來,頗有風情。”
談棠:“?!”
驟然間受的打擊太大,談棠微微後退一步,滿目冷厲。
都成這幅模樣了, 謝虛居然還覺得彆之醫頗有風情。難不成謝虛雖自己不清楚,但實則對這披著張無害羊皮的劍修已心存悸動……
談天魔心中煩躁。
按理來說謝虛對誰動心,都與他無關。但或許是還擔著“臠寵”名分的緣故, 談棠總有一種被情人背叛的倉惶感,還有一股……酸意。
他的目光冷了下來, 隻低頭將眸中狠戾遮住, 低聲應道:“那便好……不打攪謝小宗主了, 晚輩先行告退。”談棠轉身揭開鮫綃走了出去, 腳步略有些急促,從他的動作來看,好似在摸著自己的臉。
謝虛目視“彆之醫”的背影出神——今日的劍修有些反常, 這絕不是自己的錯覺。
但奇怪的是,謝虛卻無法對這樣的彆之醫提起警惕來,優柔寡斷至極,若不是如此,他本該在發現彆之醫不對勁的第一刻,就知會身旁的幾個元嬰暗衛才對。
再看看。
謝虛的指腹敲在桌麵上,目光沉靜如水。
……
試仙大會在即,極欲宗也抉出了此次試煉排行前十的弟子。因彆之醫未參與之後的比試,所以僅排到第十席的名次,再加上謝小宗主這個光明正大的“關係戶”,前去長生門的弟子人選便定下來了。
令人驚訝的是,這次的帶隊長老是極欲宗中最為神秘、極少露麵的玉胥長老,可見此次宗門對試仙大會的看重,是彆無僅有的。
——也對,有謝小宗主在,彆宗主隻怕恨不得自己親身前來,派出玉胥長老照看卻也不奇怪了。
啟程前日,謝虛還想著這次是否也要帶著小白龍,但主角受與白皎的劇情線開始走上正軌了,這次恰逢相處的好時機,還是不要拆散他們為好。
何況……騎條小白龍,實在是硌得腿疼。
往常出行都由船型法器載人,諸如上次去千石小世界的方舟,也是極欲宗的出行法器之一。
這次前去長生門,載得皆是極欲宗最有天資根骨的天驕,又有謝虛這個要精心看顧的小宗主,靈石寶器多得能堆成幾座山的極欲宗自然不會吝嗇,派出的是一艘如島嶼般大的蓬萊仙船,上麵防禦陣法和飛行陣法都極其完善,連修煉室、靈氣室都各修建出一間,可謂儘善儘美。
而這仙船占據資源最大的一處,既不是刻畫靈石的陣法中央,也不是有天機修士所居的駕駛室,而是……謝小宗主用來看星星的靈台。
去往長生門,要曆經一片星海,對尋常修士而言,那是將他們桎梏於小世界的樊籠,甚至有“妖魔之海”的彆稱,但對修真界的頂級宗門而言,在完善的防護下,就隻是一處美景罷了。
謝虛小時被彆無欲帶在身旁四處遊曆,自然也曾經過星海。那時謝虛身量不過三尺,彆無欲將他抱在懷裡,輕易便挾著小謝虛的胳膊將他舉得高高的,在星空籠罩下,謝虛仿佛伸出手來,便可摘星辰。
以往彆無欲做這些事時,小謝虛總會下意識氣得臉頰鼓起——謝虛他自己還沒發現,但彆宗主卻格外喜愛這樣逗弄自己的獨子,所以經常要親親抱抱地做些幼稚舉動。
唯獨那次,小謝虛一點也沒生氣,在滿天自頭頂掠過的銀光下,微微伸出了手,腕上戴著的固魂鈴發出叮鈴聲響,而小孩眼中的光芒比天上的星星還要明亮。
彆無欲也是從那時開始,突然覺得……比起將獨子弄哭,其實看他開心滿足的樣子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