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虛微微一怔, 在心中道, 那可太多了。
從白子浮加入極欲宗那日起, 便注定他二人間怨隙橫生,更彆提天然的“情敵”對立立場。
但白龍偏偏能找到些不同尋常的角度。
“那日你從上古秘境中逃出,我告訴你是我救得你, 是騙你的。真正趕著救你的, 是主人。”
“你懷璧其罪, 於宗中人齟齬頗多,要不是主人在你身上分心,你在極欲宗裡的日子隻會更不好過。”
“要不是他,”白皎似笑非笑, 那雙銀色獸瞳更冷了兩分,“你能活到現在,反過來恩將仇報?”
謝虛:“……”他都有些被白皎一通歪理震驚了, 一時忘了反駁,也忘了細思白皎這般不端正的態度,對著主角受好似對著仇人般。
“果真是人修,心思詭譎, 再負心不過。”白龍做了總結, 極欲宗的萬萬人修都陷入了被波及的沉默中。
謝虛見白皎說得越來越不靠譜, 有些頭疼地斥責他:“夠了。”隻這一句說完, 唇邊又湧起腥氣來,嗆著咳嗽了兩聲。因真元消耗過劇而十分虛弱的身體,這時起了高熱, 連累他的麵頰都生出一分迤邐的艷色來。
白皎微抿了抿唇。他繼承血脈後,實在沒有以前那麼乖了,主人說什麼話都聽。但正叛逆的小白龍微一側身,瞧見主人眉心的疲憊與煩惱時,又像是滿腹的怨氣都被戳破了。
何況謝虛身體正弱,也不能在這個時候和主人置氣。
他抿著唇,像是有些不情願地湊過去,扶了謝虛一把——隻相觸的片刻,便覺情況不對。指下的肌膚高熱不已,而謝虛體內真元斷續,分明是傷了根基、修為不穩地強撐著。
白皎頓時間殺意凜冽。
謝虛下意識避開了一下,但白皎的動作太自然了,親近得讓他都有些疑惑。
……這主角攻是打得什麼主意?
依原著中的劇情,白皎根本不屑於委身於他,達到引起主角受注意的目的才對。
黑發修士兀自沉思,渾然不覺一種古怪的氛圍在他們三人中間彌漫開來。
白子浮現在恍如遭了雷劈,心魔為他構建的那些陰暗又痛苦的世界轟然崩塌,一點疑竇裂開來,分支出無數真相。這種三觀重塑的感覺極其糟糕,但反而更讓白子浮如同溺水之人看見浮木那般,死死抓住自己最後一點希望。
他好似想起,他一無是處的人生並沒有那麼糟糕,他對極欲宗也不僅隻有不堪的怨恨,有那麼個存在,讓他求之不得、甘心墮魔。
謝虛微微抬頭,他料定白皎的胡話不會對主角受產生什麼影響,甚至主角受心中還不知怎麼厭惡著他這個慣愛裝模作樣的偽君子,麵上倒也依舊鎮定:“白子浮,收手吧。”
“……”白子浮的臉色瞬間變得十分陰沉,一種讓人膽寒的溫柔情意在眼中聚成風暴,“好。”
謝虛微頓。
“我原本想要極欲宗,但現在,我改變主意了……就像那龍妖說得那般,也很好。”白子浮溫雅地說道,神情跨度就像瘋子變成了翩翩公子那般大。玉胥有些驚訝地望著他,卻明智地沒有說出任何話。
現在的白子浮太詭異,他不想招惹。
被叫成“龍妖”的白皎麵色又是一沉,要不是他現在正扶著謝虛,須臾之間就能和白子浮打起來。
謝虛反倒為難。
白子浮的墮魔是他未想到的,也不知白子浮走後,談棠又該如何……或是恢複修為,或是另尋傀儡?
但不管是哪種,哪怕謝虛有心將主攻的談棠和白子浮送作團,也無法乾預談天魔的行動。
好在白子浮並沒有令他為難多久,便又向前一步,目光間的專注,簡直要人誤以為他是看著情人那般,飽含柔意:“謝虛,我給你兩種選擇——和我走,還是滅了極欲宗後,和我走?”
“你敢!”白皎臉色已是變了。
整個極欲宗也刹時沸騰!
他們對白天魔的怨恨程度,簡直比剛剛提高了一整個層次,眼中的憤怒甚至壓過了對魔物的恐懼。
彆之醫咬著唇,目光像是看著死人般緊盯著白子浮,那已碎裂的本命劍嗡嗡作響,竟以斷劍之軀,衝進那些魔物中絞殺。
“休想帶走我們謝小宗主!”
“呸,魔物,做你的夢吧!”
甚至有不少人,都為自己竟然生出過“犧牲一人,息事寧人”的想法而羞愧起來。他們極欲宗雖安奢驕逸久了,卻也不是熬乾了骨子裡最後一分血性,要做那縮頭的孬種。
謝虛也是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