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悅耳, 而其中蘊含的強大內力卻讓一首曲調變得危機四伏起來。那縷功力和戮教主的殺意纏鬥在一處;隨著琴音漸漸急促, 也變得鋒芒畢露的淩厲。
最後,竟是向來無法無天的戮教主先退了一步, 那雙茶色的眼睛含著惱怒, 隻掩藏更深的,卻是忌憚與打量。
他看謝虛的身形, 並不似用了什麼縮骨的功法遮掩年紀。眼前人是貨真價實的少年, 卻已有了能與他相敵的深厚內力。
中原武林, 果真是人才輩出。
就在戮教主在猜測謝虛的來曆時, 他那些潛伏在數尺之外的暗衛,卻都是發出痛苦的一聲悶哼, 以手按壓胸口, 幾乎要狼狽的從房頂上落下來。
這些暗衛與旁的護衛不同, 是從小便和戮教主養在一塊, 又喂了血蠱,可替戮教主承受致命的傷勢,並且戮教主也與其相通心緒, 能隨時探查到暗衛的情緒。他此次前來中原武林,雖有義子相伴,卻也帶上這幾個手下以備周全。
而這時,戮教主自然能察覺到暗衛受到的侵襲。他們受主人的情緒感染, 對謝虛同樣充滿敵意,就在方才,竟是被那琴音內力震傷心腑, 若不是及時轉還回來護住心脈,隻怕現在一個個都要疼得暈過去了!
戮教主眯了眯眼,眸裡的殺意幾乎要收攏不住。
他沒想到謝虛和他抗衡便罷,竟還有心思出手應對暗衛,不愧是殺人無形的詭異音修,要穿隔數百步傷人性命,幾乎如同傳說中的第一功法般。
“好、好。”戮教主簡直是怒極反笑。
戮念念這時也察覺出不對勁了。
他方才隻意識到了義父出手,卻沒想到謝虛竟還反擊了,此時正有些擔憂地望向他的義父,像是要隨時出手攔一攔般。
戮念念不想謝虛活過了之前那一劫,卻丟了性命在義父手中。
秋池水已是麵色複雜難辨了。
若這是在塞外,恐怕戮教主不管不顧也要將心腹大患去除;但這裡是在中原,他二十年前吃過虧,自然投鼠忌器許多,不肯再栽一次跟頭。於是語調竟一時顯得十分客氣,他詢問道:“不知謝公子,師承何人?”
他的琴……
謝虛想了想道:“沐雲公子。”
秋池水:“……”
戮教主當然不知道沐雲公子是誰。
他退出中原武林委實太久了,知曉的那些頂流高手,還都是二十年前的人。近些年入他耳的年少英才,也不過是融雪城的那位年輕城主,和秋月十二樓擅用蠱的掌門人。
但他即便不知曉沐雲公子的名號,也能從這兩字中窺見些許信息出來。思索片刻,戮教主似不經意地詢問道:“沐雲公子——難道是牧雲城的那位?”
牧雲城是曾經的天下第一城,堪稱“海上仙城”,已隱世有百年有餘,曆屆城主中便出過一名音修,隻是那是往上數五輩的事了。
謝虛剛想答“不是”,又想到他其實並不清楚沐雲公子的來曆,便下意識看向了秋先生。
秋池水:“……”求你了祖宗,彆看我,我連牧雲城是什麼地都不清楚。
於是謝虛如實回複:“不知道。”
戮教主當然不會相信謝虛真的不知道。
但他清楚,今天怕是問不出什麼來。於是目光落在身旁自己的義子身上,感慨念念還是太不知這江湖險惡,麵上露出些微歎息神色,放了謝虛回去,尚且能神色自若地還讓謝虛回去好好“養病。”
謝虛將青玉琴抱起,銀亮的琴弦剛上過一層油,顯然是被養護得極好,襯得弦上一雙修長十指也白淨漂亮的驚人。謝虛有些不清楚,他今日的表現是否尚可,隻是看著幾位客人,倒不像是很開心的樣子。
分明先前還誇了他的琴好。
秋池水求之不得,暗自使了眼色讓謝虛立即離開。
謝虛抱著琴,微頓了一下。
他倏然回過頭,少年的聲音清雅溫潤,是一種動人的悅耳聲調;他詢問道:“您開心嗎?”
戮念念覺得他是在問自己,下意識地便點了點頭。
能見到謝虛,他的情緒似乎從一開始便處於十分高漲愉悅的狀態。
戮教主卻覺得自己被挑釁了。
骨子裡的暴虐和專.製讓他的臉色刹那間威嚴起來,隻瞬息間,一枚裹挾著內力的暗器便向著謝虛的眉心射去。
其實隻出手的瞬間,連戮教主自己都未想到,那枚暗器竟是能夠著那深不可測的音修。
青玉琴雖然不沉,謝虛一個男子的氣力抱住綽綽有餘,卻的確很大,橫著過來幾乎遮住了謝虛的上半身,隻露出膚色凝白的一截脖頸,麵部更是毫無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