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比頓中學,二年級,生化課,一個紅頭發的男生,問你一個胞液濃度怎麼算,記得嗎?”律若穿的白大褂領口與脖頸間,露出一點縫隙。鐘柏及肩的黑發落下來,一小部分落進他的領子裡,貼著他秀麗的頸線。
律若檢索他說的事。
新元1062;生化72節;紅發男生;胞液濃度。
時間軸縮短,截取,鎖定。
新元106210710:35
投射燈穿過hb1型濾光片。削減後的光譜,在玻璃基片照出感染細胞的胞液狀態。
……噢,這樣啊,謝謝。
紅發男生撓頭露出牙齒。
律若轉過投射燈,繼續自己的實驗。
男生追問:我下節課能坐你旁邊嗎?
“你沒拒絕。”
鐘柏的指腹碾著律若的下頜線,爾後,落下一個吻,很輕,和平時在床上繞弄律若的銀發沒什麼區彆。就連微微帶藍的眼眸,都依舊沾染暖意,好似他隻是隨口一提,從來沒有因此想過其餘的。
“《諾比頓公學班級管理條例》第三章第七條:流動式課堂,按時就座,自由擇位。”
律若自畫麵記憶選定釘在教室牆壁的課堂紀律公告,放大。
確認自己沒記錯。
鐘柏笑了一聲。
間隔10分鐘,第二堂生化課,紅發男生坐去了班級最遠的角落。距離律若最近的四個位置,是幾個平時都很安靜的同學。
大家各做各的,互不打擾。
下課時,鐘柏來了。
他站在教室門口,披件校服外套,氣質溫潤,是最易讓人心生好感的學長類型。從旁邊經過的學生,紛紛向他問好。
律若在收拾實驗器皿,沒發現。
鐘柏屈指叩門,彎唇,喊:
律學弟。
等律若過來,鐘柏將外套給他披上,然後接過他懷裡大塊頭的專業書。
一手抱書,一手自然地搭在律學弟肩頭。
領他回家。
律若從記憶中提取出鐘柏當年喊的那聲“律學弟”,分析了下音調、音量、音色。從現有數據庫,拉出鐘柏的聲音數據,手動調整音軌。以現在鐘柏的聲音為基準,進行一定的修正。
沒多久,還原得差不多。
律若又將這段新的音頻,跟鐘鳶當時喊莉塔黛絲的“夫人”進行比對。
比對結果出來後,律若輕輕“啊”了一聲。
——特性相近度同樣很高。
“律學弟,你太信任我了。”鐘柏彎了彎唇,和諾比頓公學時期相比,他已經徹底長成一位俊秀挺拔的成年男子。但說話時,還跟當年教律若怎麼寫研究選題才能不讓老師駁回沒兩樣。
帶著學長教導學弟的耐心。
“自十一歲起,你沒有一件事不經過我的安排。”
“你讀的班級,你坐的位置,你身邊的同學……你去圖書館時,你選哪個位置,距離你十米內的位置,很快就有人——他們都很安靜,不會吵到你,也不會讓其他根本不了解你的蠢貨靠近你。”
鐘柏的手指停在律若的咽喉。
按了按。
陰魂不散。
將律若關起來的念頭陰魂不散。
一開始,他以為,那隻是個失控的偶然——他太習慣律若待在身邊,太習慣隨時隨地能找到律若。既然律若答應去哪都要告訴他,他就不會再有那種念頭了。但很快,他就發現,不是。
它開始不斷冒出來,並且越來越頻繁。
律若做實驗,很認真,看不到他的時候;
學校草坪上,律若蓋著他的校服,睡在他旁邊的時候;
莊園下午茶,律若自他手中接過餅乾,指尖接觸的時候;
……
哪怕律若什麼都沒做,隻是安安靜靜,待在那裡,也想把他藏起來。
時歲推移,鐘柏終於明白母親的選擇,也終於明白曆代鐘家家主的伴侶,為什麼都是同一種結局。
律若似懂非懂。
他調出‘個體擬態模型’的設定框。
這是一個重重疊疊的腳本框構成的複雜模型,一年半來,律若不斷摸索,將它擴展到了現在的地步,運用它進行預估鐘柏的行為,已經可以達到63左右的精準度。律若拉出基因影響框,將b1型的權重調到一個符合sss級基因天賦的影響數值。
模型重新啟動。
無數條代表不同人生軌跡的線,一起在屏幕上波動。
數據跳動。
極峰劇烈,
人生軌跡的事件一串串跳出來,又立刻被一串串新的計算結果推翻。
上一秒,模擬推斷是鐘柏會在21歲殺了他。
下一秒,刷新結果卻是鐘柏會將他囚禁到新紀元,直到生命儘頭。
崩壞。
整個模型徹底崩壞。
律若移動光標,軌跡的光線印在他銀色的虹膜上,他和當年完全無法計算出非理性節點區間係數一樣迷茫。
新的b1型基因參數,才是對的。
可對的基因參數一輸入,整個模型徹底崩壞。
程序出現了毀滅性的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