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原先已經達到的63精準度,都直接喪失。
鐘柏一直站在律若背後,看他複原音軌,提取對比,調整參數,對他精準到一分一秒的研究方式,沒有說什麼。隻微微偏頭,看他的眼睛。
律若的虹膜顏色很淺。
是很剔透的銀色,瞳孔與鞏膜之間的細絲在光下看,非常明顯,像純淨的冰自帶的光紋,也像光打在泳池表麵。
因為太過美麗,所以顯得冷淡疏離。
隻有在將光標劃來劃去,不知道該怎麼調整參數時,才會像所有路線都被堵死的機器一樣,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
屏幕定格在幾十個腳本窗口指令混亂,數據無序的畫麵。
“三年前,我媽媽殺了我母親。”鐘柏說,他單手撐著白石桌麵,替律若終止了程序。律若抬頭看他,“……她是澤諾家族的大小姐,她愛她,卻始終無法接受喪失自由。即將徹底失去自由時,她殺了她。”
莉塔黛絲用一把發簪,刺穿了鐘鳶的咽喉。
她流著眼淚,語無倫次,說,對不起。
鐘鳶始終抱著她,親吻她的額頭,手指搭在她頸後,在鮮血流儘的一刻,收緊。
“——她不可能從你母親手中活著逃走。”律若說,“澤諾家族的基因天賦雖然也出過是s級,但她隻有a級,並且屬於輔助性天賦,並非進攻類天賦。就教育經曆而言,她就讀的文學,你母親是軍事學院。”
“相對而言,接受才是更好的選擇。”
“如果是精神崩潰引發的自毀行為,自鐘家婚姻續存狀態推測,你們應該具有相應措施。”
“嗯,”鐘柏笑笑,“銀翼控製56的神經藥物生產。”
“我不明白。”
“她知道自己將接受失去自由的生活,可她不願意。”
律若坐在桌前,想了片刻,說:“自由是‘社會’的附庸,既然‘社會定位’發生變化,便該接受自身處境的變化。”
律若十指交疊,坐姿一如既往的端正,銀發掃在肩頭。
“我不明白。”
他說。
·
個體的生存,有其社會定位,它有“社會身份”與“社會關係”帶來。他與名為“諾森”的議員,有9995的dna相似度,後者是他法律關係的“父親”。擁有他的監護權,和實際人身控製權。
那他的定位,便取決於名為“諾森”的個體。
他是工具。
所以他為法律血緣父親計算股票漲跌的曲線,去做能夠幫後者躋身政界的實驗。
這是他在人生前十一年的社會定位。
該定位在新元1062更改。
西裝皮革的棕發男子沉重。
熱星雪茄的氣味浸透那人的指甲,是三四十歲權力家最喜歡的卷煙,產自遙遠的外太空間站,要經過三十個殖民星係中轉。按滅在人體皮膚時,中心溫度730°—821°。
社會定位更改。
——“諾森議員”以“聯盟上議會席位”的價格,將名為“律若”的個體賣給柯西諾家族的掌權者。
他是玩具。
所以他坐在床邊,雙手交疊於身前,任由肥腸滿肚的大人物將煙頭按滅在自己的鎖骨,撕開自己的衣服。
事件合理,關係合理。
他就處在這樣的社會定位,不需要做其他的。
——壓在身上沉重的男人被一把拽開,踹倒在酒紅的地毯上。沒有任何法律關係,隻認識不到一年的鐘學長垂下槍,扣動扳機,血濺到學長的手腕。鐘學長一直打空三個彈夾,才丟下槍。
走過來。
“——我沒犯法,我沒犯法!那不是我兒子!他就是個怪物!你懂嗎,他就是個怪物,他媽是個f級的賤人,我花了天價養他,討回來點……你們放開我……”法律定義的父親大喊大叫。
學長打了個手勢,銀色守衛將一張光芯直接塞進諾森議員口中。
律若不知道那張光芯價值多少。
初步計算,應該不低於一個聯盟上議會席位。
法律規定的父親走了,擁有他的屬權的凱西·柯西諾死了。
——他需要判斷新的社會定位。
“我是你的玩具?”
“不是。”
換了個定位:“工具?”
“你是我的學弟,我是你的玩伴,這樣記住,好嗎?”十四歲的鐘學長將外套脫下,罩在他身上。
·
“你很奇怪。”律若的視線移到鐘柏臉上,“你渴望我,但你花了十一年在沒有用的事情,”他陳述,“如果是以發生性關係的法定伴侶為目標,你可以從一開始就告訴我,希望與我達成什麼關係。”
“這些才更符合你的利益。”
鐘柏的指尖停在青年的銀發上。
他沒說話。
律若調出剛剛收集的問卷表。
[頻率]光框。
“包括這個……”他說,“這我們發生性關係的頻率,這是你希望與我發生性關係的開始時間,以及頻率,兩者差距甚大。”
“如果一開始,是受限於未建立男友關係,那麼在之後,不論是基於男友關係,亦或者實驗關係,要求我履行性義務,已經是你的權力。”
“為什麼?”
溫控係統下,花園光線不刺眼也不晦暗。
各色的鮮花在最適合的溫度和濕度裡盛開、生長。
鐘柏沒有直接回答,
片刻後,低低地問:“那是不是,如果我一開始告訴你,你是我買下來的……玩具,”他幾不可覺地停了一下,才沒有任何異常吐出那個詞,玩具,“就會做我的玩具,像那天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