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得我好像禽獸啊,律學弟。”鐘柏柔聲逗他。
律若抿了抿唇。
這是個比喻句。
相對於其他學科而言,修辭文學是年輕的s級研究員唯一不擅長的學科。
——總會得到“0”的那種。
鐘柏手肘搭在床沿,穿件灰色的襯衫,扣子沒有完全扣上,露出些許冷白堅硬的肌肉——視覺效果並不誇張,但其實硬韌如大理石。整體而言,他就像舊紀元裡,米開朗琪羅等人文主義藝術家的傑作,英偉古典,華貴潤澤。
充斥人體的美感。
基因編碼技術對個體的提升,在他身上達到了人類所能達到的極致。
——律若在昨天,徹底感受過這一傑出成果。
包括今天的不適,都是它的遺留。
《新紀元辭源》定義:
禽獸:1,飛禽走獸的統稱
2,品行卑劣,道德低下
3,舊紀元也用來形容在性方麵,不顧常理
律若拉出一份數據表,認真比對:“如果將‘常理’定義為1-2階高等公民,25歲左右的成年男性經過基因改造後普遍區間,則超出94—97。如果將‘常理’定義為自你我發生關係以來的普遍區間,則超出常理70-80。”
爾後,他判斷:
“不論哪方麵,都符合第三條釋義。”
想了想,又補充:“現在不是性時間。”
果然。
昨晚靠在肩頭,好幾次想說話,又沒說,是茫然到極點,還要記著他不讓問。
鐘柏低低笑了。
律若嚴謹地:““34次要求,17次承諾,在遵守諾言方麵,同樣不符合道德定義,符合辭源第二條釋義。”
所以,昨晚的鐘柏,不是像禽獸,是等同禽獸。
鐘柏笑得更厲害。
律若抿住唇。
鐘柏還要逗他:“嗯,算得真對,要不要再算算,我一會要你再喊幾聲‘學長’?”
律若這回徹底不肯說話了。
就算是笨小孩,被欺負狠了,也會委屈啊。鐘柏低低笑著,俯身,一手半按在青年身邊,一手勾住他的臉,黑發發絲垂到他的頰邊,半是在哄,半是在逗:“來,喊聲‘學長’,這次不鬨你,我保證。”
律若不出聲。
“若若,”鐘柏聲音帶笑,提醒,“不喊,我可不確信是87的概率,還是13的概率了哦。”
他的呼吸連帶清雅男香一起灑落。
律若重新計算了下,片刻——
“學長。”
近在咫尺的銀睫鍍著晨光,纖長透亮,微微垂著,明顯不是很信任,喊完後就又不肯出聲了。麵容白皙冷淡,唯獨兩片薄薄的唇,因昨晚的過火,紅得比往常色澤更深。鐘柏捏著他的下巴,親了親。
“早上好,律學弟。”
律學弟的銀發散在鐘柏的襯衫上。
鐘柏攬著他,給他揉。
說不鬨他,這次是真的沒鬨他。
律若枕著他的肩,沒過多久,重新睡著了。以他比機器人還精準的時間觀來說,罕見得堪稱程序bug。
估計是真的很不舒服。
個人終端彈出新消息。
——軍部與上議院共同發布署令,邀請前往研究院。
部分異種母巢將在今天下午公開。
與此同時,律若的個人終端也響了。
他睡著了,沒有反應。
鐘柏拉過他的手,打開終端,不出意料看到了相差無幾的邀請。
年輕的銀翼財團家主麵對律若時永遠帶著的溫潤笑意消失了。
略微透藍的黑眸,冷寒沉冰。
他並不想讓律若參與到異種戰爭。
表麵上,幾個月前,律若前往黑光太空崗哨,是研究院的命令。
為人類守衛的前防科研服務,是每個研究員都必須履行的責任。當時,鐘柏查過委任時間、地點,確認處於太空崗哨的安全線,才讓律若去的。
結果,剛去不到一個月,黑光事件爆發。
事後重新調查,截獲了混在星際蟲體研究樣本中送出黑光城的絕密檔案。
內容隻有兩頁,一份特殊調派令:
[任命s級研究員編碼307律若,為黑光崗哨科研部負責人]
[委派部門:-----]
沒有委派部門。
真正的幕後者,潛伏在更深之處。
真正將律若調到黑光城的人,一定早就知道黑光城會爆發什麼危機——各大財團私底下非法實驗很多,聯盟政府卻也不見得很少。黑光城的某個東西,或某個實驗,即將失控前,他們調去律若。
100的腦域開發,和絕對的理性。
這是他們想要的。
普通的研究員,哪怕有能力發現危機,也不可能像律若一樣,直接放棄三十萬士兵,立刻啟動防禦。
鐘柏向後靠在床頭,薄唇筆直,環住律若。
·
“不行!超過1:35,再翻倍,賠率就要超過平衡了!”約克森的同事呐喊,“一分鐘就是一年的薪水,你們清醒點啊!”
“所以,你為什麼不反過來算算呢!”坐莊的研究員震聲,“隻要你押贏,一分鐘就可以攥一年的薪水!”
“賭上帕斯卡、費馬、惠更斯概率三巨頭的尊嚴——”某概率學主義者高呼,“我押1:40!”
“我押1:33!”
“……”
號稱“研究院第一凍庫”的s-307研究中心,冰紀消融,熱紀降臨。一群加班加班加班加加加到快神經錯亂的研究員們,經過半天一夜的假期緩解,已經恢複元氣,此刻正為賭律研究長到底什麼時候來,吵做一團。
天呐!
那可是研究員們心目中“行走的人形ai,無人能敵的工作機器”的律研究長!
舊紀元似乎有句話叫做“宇宙不爆炸,我們不放假”,可律研究長的行為算法中,就沒“放假”這一條——哪怕是宇宙大爆炸,他也一定會到最後一刻,都在觀察儀前記錄空間波動的數據。
他居然會遲到?
研究員們一致認可,這絕對與黑發的銀翼財團家主有關。
於是乎,一群研究員,湊在一起,拉了幾個表格,從身高,體重,基因保密等級等各個方麵,各顯神通推測鐘家主的體能數據,再綜合“體能對比”“年齡區間”“分彆時間”——以此來估測,律研究長最後會遲到多久。
隨著時間流逝,賭注越走越高。
就在賭注來到“四年薪水”的關口,在遠距離多功能倍鏡前的研究員突然跳了起來。
火急火燎地大喊“來了來了!”
刹那間,研究室狂風過儘。
一群白大褂“咻”地卷過,衝進各自的工作區。
等研究室大門左右滑開,s-307已經重新回歸凍庫:安靜、精準、高效。
個個如係統芯片般高效運轉……
呃,運轉出了小問題:
約克森一邊敲光鍵,輸入立體交通係統數據,一邊透過金屬台的反光偷瞄門口。而他左手邊的同事,一邊調整城市模型,一邊看玻璃的倒影。右手邊的同事,一邊整理檔案,一邊偷偷拉開研究室實時監控。
——到的不僅是律研究長。
麵容冷淡的律研究長是和年輕俊秀的財團掌權者一起走進來。
後者的西裝外套,披在前者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