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元10751225全數控係統光腦管控中心。
全數控係統的主腦已經不在s-307研究室了——它演變成了一個占地約七百八十萬平方千米的龐然大物,位於銀河市第一研究東側新開辟出的基地,而s-307研究室本身也變成了“異種基因與生化研究中心”。
儘管習慣上,約克森、柳輕輕等人,還是將現在的“異種基因與生化研究中心”稱為s-307。
但無論在具體設施,還是人員組成上,s-307都已經不複存在了。
約克森最後一次去s-307研究中心,是在戰爭爆發之後第三個月,全數控係統主腦的轉移工作徹底完成。研究室空空蕩蕩,白熾燈冷冷打在光滑的牆壁和地麵……曾經的工位都不見了,那些機甲模型、毛絨布偶、盆栽綠植有的被帶走了,有的散在地麵。
一小盆梔子花側翻在地上。
黑色的泥土倒出來,白花和綠葉,在白熾光中都小小的。
它的主人站在一邊,抱著個箱子,一動不動。
約克森記得他的id編號是“s-307-027”。
一個很年輕的小夥子。
這些年律研究長最狂熱的迷弟。
約克森要過去幫他把盆栽撿起來,他猛地將東西砸到地上,衝了出去。
約克森沒能攔住他,他衝進研究中心的辦公室,大喊大叫“這裡是我們的——這裡是307!不是你們的地盤!”辦公室裡的聯盟議員和研究院生物基因科學家們,轉頭,看他的目光,像在看一個神經病。
人群中,律若穿著深黑的軍裝風衣,肩膀與袖口,都帶著冰冷刺目的徽章。
他站在控製窗口前,帶著荷槍實彈的衛兵。
光屏照著他漠然的臉。
他沒說一句話。
越過人群,約克森看見027的臉一點點白下去。
最後兩名軍士過來,將他推了出去。
“……他為什麼不說一句?”約克森聽見027一米九幾的大塊頭失魂落魄得幾乎快哭出來,“他為什麼不說一句,哪怕是留個307的編號啊……”
s-307研究中心的標誌,被拆除的那天,s-307聊天室,id027最後一次上線:
他為什麼不說一句話?
id暗了下去,再也沒亮起來。
約克森不知道他是轉去了其他研究處或者軍工部,還是怎麼……大概是軍工部吧,s-307研究室曾經彙聚各個領域最傑出的天才:社會學、力學、交通學、群體心理學……全數控係統完成後,大家的研究等級基本都達到了a級。
研究院的院長和元老們,在全數控係統轉移完畢時,開了慶功宴。
他們穿著古典時代的西裝,打著複古的領結,舉著高腳杯,感謝s-307研究中心全體成員完成了這麼一項空前絕後的偉大事業,讓人類在擺脫舊時代的落後社會體係上,邁出了關鍵的一步,s-307研究中心,人人解釋偉大的英雄,你們記將擁有前所未有的權限,和選擇項目的自由……
約克森隻想抓起香檳,潑到他們臉上。
沒有s-307研究中心了。
大家熬夜熬夜,加班加班加得天昏地暗過的地方,就這樣,掛上了更嶄新的,更高級的牌子。
不屬於他們了。
s-307的研究員,一部分轉到全數控係統主腦管控中心,負責協調係統,為軍事裁決部整理、傳遞數據。一部分拆散調離到其他各個部門,就像027,他是生物武器的專家,一貫是軍工部迫求的人才。
更名為“異種基因和生化研究中心”的s-307,變成聯盟第一軍事科學封鎖基地。
保密等級、權限等級高得難以想象。
約克森曾經習慣性將磁懸浮車開到s-307研究室前的廣場,還沒靠近大門,就被荷槍實彈的士兵攔了下來。
由銀河市第一研究院調來的研究員,穿著白大褂,從旁邊經過。
冷淡又高高在上地掃來一眼。
約克森舉著手,讓士兵搜查,看著他們一派精英範地刷過權限卡,走進他們74年底改造的實驗室大門,簡直想要破口大罵:你們算個屁,你們部長是我們的研究長,你們待的研究室,設備是我們一件件組裝起來的!
就他媽連門上的鳶尾花,都是我們畫的。
他忍住了。
徑直開車離開。
……他為什麼不說一句話?
“一會就要軍事素質檢查,你發什麼呆?”
約克森被捅了一下。
他猛地回神,趕緊掃了一眼麵前的城市安全窗口,犯罪率、遊行率一如既往——d1區有十九個幫派因為火並規模超出限製,驚動城市安全衛隊,已對該地區進行定點清理。23名未注冊信息員身份的黑客羅網。
——其中13名被判處一級擾亂戰時治安罪,已槍決。
軍事素質檢查的通告已經響了起來。
約克森迅速檢查完數據,調整某地管控等級。
然後起身,習慣性要同身邊的同事一起走——當初在s-307研究室一起加班,精通建模的那位。
一轉頭,卻愣住了。
同事桌上,擺了個大箱子,水杯、模型等等,都裝在裡頭。
“你做什麼?不是要去檢查嗎?”約克森愕然。
同事抓了抓頭發:“我要辭職了。”
“哦哦哦,”約克森除了“哦”說不出其他的。
“我算了算,”同事說,“現在存款也差不多夠我跟我老婆養老了,還能養個女兒,讓她上諾比頓公學的學費也夠了。現在全數控主腦中心的人,越來越多,建模的也不差我一個,我做的也沒什麼了,以前老加班,也該在家裡多待一待……”
約克森乾巴巴地:“是該多待一下。”
“就這樣,”同事也乾巴巴地將一個水杯遞給他,“留個紀念。”
“哦哦哦,謝謝。”約克森手忙腳亂地接過水杯。
兩人相顧無言,過了會,同事抱著箱子,說:“再見?”
約克森嗓子發乾:“……再見。”
參加體檢的人向二樓通道走,辭職&303記40;同事向大門口走,約克森目送他一路逆著人流。這一層全數控係統負責室裡,隻有他們兩個是熟人。忽然,同事腳步停了一下,約克森的心臟也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