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孵化皿”太老,太吵,也太柴。
它其實不是很喜歡。
它喜歡嫩一點的,年輕一點的,香一點的,這樣注射胚胎的時候會方便一點的,胚胎孵化完成,出來的時候,得到的第一口食物也會更好。這有利於進化——它更喜歡二樓研究室的那個。
可惜那個已經被寄生了。
寄生了的,就沒辦法作為孵化的母體了。
“異種研究中心”修建得很不錯,生命學派從外界運來的“實驗體”為寄生種的壯大,提供了源源不斷的孵化皿——其實,等級稍高的研究員基因等級不錯,一般都會被選為“寄生體”而不是“孵化皿”。
但這個新來的家夥,十分倒黴。
他釋放出來的氣息,不知道讓研究中心的哪個高等寄生種覺得倒胃口……總之,他被丟到了這裡邊。
低等寄生種沒有抗議的權利。
爬在地上的寄生種舔了舔蹼爪,遺憾地放棄了挑剔,長長的鐵鏽色骨尾掃動,
一聲淒厲的慘叫。
生命學派的科研員眼睜睜的看著一根醜陋的骨尾活生生鑽進胸口。
他疼得幾乎昏死過去,但骨尾上分泌出的奇特的黏液,卻令身體的每一個細胞,每一塊組織前所未有的活躍——也就是說,前所未有的清晰。
緊接著——
尾針針管部鼓現一個個猙獰的橢圓。
“橢圓”約莫有一個手掌大小,一個接一個,向下依次滑落。科研員口中發出間斷的怪響,眼睛鼓||脹如牛蛙,肚皮也跟著一點點鼓了起來。最後,活像一隻圓鼓鼓的蜘蛛。刺目的白弧光燈照上去,隔一層被拉扯得幾近透明的肚皮,能看到裡邊密密麻麻挨在一起的寄生卵。
寄生卵胚胎活性極強,一擠進肚子裡,卵胚表麵的血管立刻開始搏動,帶得緊繃到快要破了的肚皮,跟蟾蜍皮一樣,疙疙瘩瘩。
這才是真正的“異種卵”。
——聯盟用捕獲艙千裡迢迢從係外太空運回來的,是一批早已經完成第一次進化的寄生種。
穿白大褂的異種在實驗室的外廊操作信息窗,記錄下不同基因等級的人類培養皿孵化胚胎需要的時間。
它們動作熟練,令人肝膽皆寒。
最後一枚卵產下。
寄生種的尾針處分泌出一團黑褐色的活性肉塊,將注射寄生卵時撕開的口子嚴嚴實實地封好。幾根肉質血管自動鑽|到生命學派科研員的口鼻耳裡,定時定量灌輸營養液,維持“培養皿”的生命體征在胚胎能夠最快速度發育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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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對麵的玻璃鏡變成了一麵投影屏。
發生在另一間實驗室的可怖一幕被如實地播放出來,生命學派那名科研員的驚恐慘狀,還有寄生種胚胎注射完畢後的醜陋畸形,幾乎可以讓任何一個普通人嚇到頭皮發麻,魂飛魄散。
由一節一節三角形脊骨組合成的骨尾在潔白的實驗室長大褂上遊走,將薄薄一層的布料勒出一道道長褶。乍一看,就像一條在暗處泛起金屬光澤的骨蛇,危險地盤在清瘦的青年身上。
白熾燈照出它的擬態。
擬態近似人體,但骨骼與肌腱,都要比人類更加修長,更加優越,在冰冷的燈光下泛著冷金屬的優雅美感。但暗銀幽深的光澤,猙獰的骨尾,還有肩部以下覆蓋的流線型外骨骼無一不在說明“它”的高等異種身份。
它在律若身後,仿佛一個陰森的機械鬼魅。
骨尾輕柔地、危險地繞過律若白皙的脖頸。
它嘗試過強行享用這個食物,屢屢遭到反抗,隻能換了種威脅的辦法:尾針劃過律若的臉頰,從耳側,到頸,到肩……鋒利的注射器仿佛下一刻就要刺破肌膚,透著一股陰冷的不懷好意。
“它”在強迫律若親眼目睹那名科研員被低等寄生種產||卵的全過程。
——要麼老實屈服,要麼淪為它的孵卵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