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麵色大變,不覺捂住了小腹,沒想到楚婉瀅居然是狠辣如斯。本來她還對楚婉瀅這個東海公主很是仰慕,沒想到楚婉瀅竟狠辣如斯。
之前也還罷了,如今楚玉薇已經順利結丹成功。此刻那顆妖丹,已然與其相互融合。若再分離,楚玉薇便要經曆莫大的痛苦。楚婉瀅,難道她不覺得自己太狠了嗎?
洛蕊仙子冷笑:“賀蘭青心甘情願,與旁人何乾?”
楚婉瀅嗓音微沉:“心甘情願?仙子可知心甘情願四個字,代表什麼?若然如此縱容,以修士界種種手段,上下威壓,精心算計,要一個低階的人修或者妖修當眾承認心甘情願也並不難。今日若饒了楚玉薇,以此為例,本來一些暗中奪人內丹的修士,都可以威逼利誘,正大光明占人內丹了。一些宗門大派,長老更可以覬覦出身寒微的天才弟子,用他們內丹幫襯自己修士。用情、用利,總會有使人服軟的辦法。此事唯一可解決之法,就是禁止用他人內丹練功。”
“今日我身軀已然半廢,若然有無妄城弟子自願為我獻丹,我也絕不會受。一個人修為不足,應當沉心靜氣,而不是以異術助力。難道仙子不怕,重現當初獵妖取丹的風氣?”
最後一句話,使得洛蕊仙子麵色大變。
不錯,如今人族修士勢力正盛,遠遠勝過妖修。而且人族各大宗門,在魁都和玄府管理下也還算有序。故而以丹練功,最好的選擇當然是獵殺妖修,如此更加隱秘。
一旦允許人族修士以內丹助修行,那麼必定會讓許多人心生活泛。相反,若處置楚玉薇,則可以加以震懾。
洛蕊仙子嘴唇動動,此刻已然不好加以反駁。
她的沉默,讓楚玉薇一陣子的絕望。
洛蕊仙子瞧楚玉薇這副模樣,終究還是有些不忍心,不免口中冷笑:“楚靈主真是舌燦蓮花,隻不過玉薇乃是無妄城棄徒。你這樣子一番言語,難道真沒什麼私心?”
楚婉瀅大義凜然:“雖立場微妙,我心自清,甘願承受彆人猜疑質疑。自然不會為了自己名聲,而不敢直言。”
任靈芙直接對楚婉瀅進行了高度的稱讚:“魁都靈主,正應如此氣魄。”
楚玉薇不覺想起賀蘭青臨死前說的話,青兒要自己報仇,所以那沾血的手指將內丹送入了自己的唇中。
那麼,楚婉瀅是故意的?
楚婉瀅惋惜似的說道:“阿遮,動手吧。”
蘇遮沒想到楚婉瀅居然點將點在自己身上,隻不過似也是順理成章。
那些功德司的弟子,是不能插手外務。而楚婉瀅,此刻身子尚自孱弱。自己正是楚婉瀅屬下,師尊之令,也是不可違背。而此刻功德司的任靈芙,還站在一旁,對蘇遮進行考評。魁都弟子優劣,皆出自功德司之手。
他已然無緣靈主之位,此刻若然是再兒女情長,隻怕會自毀前程。
蘇遮瞧著眼前的楚婉瀅,記憶之中的師尊,一派坦蕩風光,如陽光般明潤熾熱。那一身紅衫,宛如紮人的熾熱,令人為之炫目。那份溫婉坦蕩的氣度,宛如醇酒,令人一醉難忘,舉世罕見。
不過眼前的楚婉瀅,她娟秀眉宇透出了一抹煞煞雪色。人前,這位曆劫歸來的師尊自然也是如一枝牡丹花。可此刻,他覺得楚婉瀅那片和煦裡麵,竟似有幾分深邃寒冷。
一時間,蘇遮竟覺得自己瞧花了眼。回過神來時候,眼前也是仍然一派清朗溫婉風姿。
使得人覺得,楚婉瀅也不可能真跟一個小女孩兒計較。
隻不過是,楚玉薇當真觸及魁都之律。
楚玉薇的臉蛋也一下子刷的失去了血色,仿若和受傷的楚婉瀅一樣白。
她不喜歡蘇遮糾纏,可怎麼樣,蘇遮也是一個迷戀於她的追求者。那麼一個求而不得的追求者,楚玉薇也未必如臉上所表現的那般討厭,她畢竟有些小女孩兒的虛榮心。
現在蘇遮卻沒有違逆楚婉瀅的意思,這顯然使得楚玉薇萬分的驚愕,心裡很冷。
楚淩霜顯然讚同,而洛蕊仙子也沒打算阻止。
沒人幫她,諸多大修威壓之下,她也不可能跑。楚玉薇忍不住望向了寧子虛,對方直直的看著她,卻一句話都沒有說。
她以為賀蘭青死時候,已經是自己難過的極限。可是她錯了,原來尊嚴可以被一再踐踏。
蘇遮已然遙遙鎖住了楚玉薇的丹田,開始化去那顆妖丹。可惜那妖丹已然糾纏已深,縱然蘇遮小心翼翼,卻也是絕不可能不傷楚玉薇。
楚玉薇啊的一聲,驀然張口,嘔出了點點的血汙。
這樣子的痛,仿佛紮入了她的心,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受這樣子的苦。
有一點血跡,離楚婉瀅腳尖不過三寸之遙。
楚婉瀅卻連眉頭也沒挑一下,她不介意楚玉薇用她不要的男人,卻沒有人能阻礙她的工作。
誰擋在她的麵前,都是不可以。
怪隻怪,楚玉薇沒文化,修行之餘,也應該多看幾本書充實一下自己。楚玉薇應當知曉,不可擅用他人內丹,卻向來被感情所控,也沒想過拒絕。而且,楚玉薇自然更不會知曉,當年為何會定此鐵律。
這個世界,有著微妙的,不可捉摸的道。
那麼魁都的道,就是要維護大多數修士的利益,楚玉薇不過是魁都鐵律下墊腳石之一。那森森屍骨,造就了魁都威儀,也造就了人族修士如今的平靜。
若她要做魁都靈主,那麼如今這些,都是她該為之事。
一個執行人,其實根本不必考慮被執行者背後的故事,無論其中是否蘊含委屈。
眾目睽睽之下,楚婉瀅做了她身為魁都靈主之後第一件判決,而她眉梢沒有半點愧疚。
一切,都是這樣子的順理成章。
楚玉薇的折磨,終於也是接近尾聲了。蘇遮手掌收回之際,楚玉薇的身子頓時也是軟軟的倒了下去。她已然咬破了自己的唇瓣,咳出來的血汙已然弄臟了衣衫。
此刻楚玉薇的麵頰,已然泛起了一層淡淡的死灰色,和之前的盈玉生輝截然不同。
一抹光輝,輕輕流轉到楚婉瀅手掌間的靈主令牌上,上麵多了一道淡淡的圓圈。魁都靈主正是如此,但凡判決皆會這麼多一道。
楚玉薇當然也已然從結丹境跌落下來,她本靠妖丹之助,方才能迅速突破。如今賀蘭青的內丹被化去,她自然打回原型,乃至於身受重傷。
作為一個修士,楚玉薇也許經曆了史上最快的大起大落。
蘇遮念及以前情分,也是小心翼翼。可是饒是如此,蘇遮也是不得不將她傷之。
有那麼一刻,蘇遮也是生出了幾分憐惜之意。可旋即,他不覺硬起了心腸。蘇遮也反省,自己為什麼沒競爭過楚婉瀅,這也許是因為,他的心腸不如楚婉瀅硬?
而楚玉薇呢,她的眼神之中,更是已然沾染了恨意。
之前她是恨楚婉瀅,可還不至於恨到如斯地步。賀蘭青讓她報仇,她終究沒有辦法一口答應。可是現在,她想要楚婉瀅死。
楚婉瀅為何能惡毒到這個地步,對自己不依不饒。
她淚水盈盈,嗓音裡麵不覺添了幾分悲憤:“楚婉瀅,你,你狠毒虛偽,世上怎麼會有你這樣子的人。什麼東海公主,你佛口蛇心,竟,竟如此待我。”
楚婉瀅嫉恨自己,竟如此待自己。
楚婉瀅卻一點兒也不生氣,她心裡想,你錯了,我的心裡麵可是一點兒都不恨你。楚玉薇沒什麼值得她恨的,縱然因為花眠曾生出一絲憤怒,如今也伴隨賀蘭青殞身而化消了。
說到底,她連對手的位置也沒留給楚玉薇。
對付這種滿腦子天真的小女修,楚婉瀅簡直輕車駕熟,十分的嫻熟。
她麵上浮起了悲天憫人,大義凜然之色:“你對我實在是誤會太深,縱然如此,我自然甘受怨恨,卻心中無愧。”
楚玉薇朝著她一口口吐口水,憤怒掙紮:“你,你真是假惺惺,你虛偽透頂,你裝模做樣。”
洛蕊仙子內心也歎了口氣,實分不清楚婉瀅真偽。隻不過真也好假也罷,楚玉薇這般叫罵,也是自己吃虧。
她按住楚玉薇背後某處穴道,輕輕一推力,楚婉瀅便說不出話兒。然後,洛蕊現在就將一瓶靈藥如此灌入了楚玉薇的口中,助其療傷。
而楚玉薇的眼底,猶自有著深深的恨意,死死的盯著楚婉瀅,似恨不得將人家給吞了。
楚婉瀅則已然開始做好人:“她一時義憤,不必太在意,兄長放心,我也沒見怪她。”
說得她好似多寬容大度一樣,楚婉瀅還頗為惋惜掃了楚玉薇一眼。
那一眼欲言又止,似有千言萬語,卻也是一切儘在不言中。
聽得洛蕊仙子就想心裡苦笑,人家這種段數,玉薇就不要過去招惹了。她對楚玉薇也不免多了幾分愧疚,若非自己一時意氣,也不會拉著楚玉薇過來,讓魁都快速給辦了。
楚婉瀅想到自己看過的書劇,無論穿書還是土著。仙俠文裡主角,似乎總會遇到一個位高權重,善於作偽的道貌傲人偽君子,然後被這個偽君子虐一翻。
不過如今,楚婉瀅那也不必有這種擔心了。畢竟她如今扮演的,好像就是虐主角的這虛偽人設。
此刻楚玉薇狠狠的盯著她,楚婉瀅也沒露出什麼沒人瞧見我時候猙獰得意的反派眼神。
草人設要敬業,楚玉薇目露凶光,楚婉瀅也至始至終保持了眼底的和順善意。
楚玉薇忽而有一種無力感,她驀然合上眸子,淚水簌簌落下。
洛蕊仙子知曉她身心俱疲,心裡歎了口氣,打發弟子送楚玉薇歸去。
今日召喚十二府主,乃至於魁都功德使前來,自然還有另外一樁大事,非同小可。
百裡聶那個魔頭為禍多年,幸虧被囚於魁都,尚不至於太害人。可是如今,卻偏生有一樁尷尬的事情發生。那就是,要不要將百裡聶挪挪位置。
這件事情非同小可,如今的寧仙首又是個十分和善開明的人。那麼自然是大家聚在一起,以民主的方式,進行這件事情的決策。
有楚婉瀅在,寧子虛顯然受了刺激,演技有了大弧度的提高。
他看也沒看傷痕累累被送走的楚玉薇,反而靠近楚婉瀅,眼眶微紅,黯然神傷:“阿瀅,縱然你我此情不再,我也盼望你能安好。”
楚婉瀅一向性格好,也輕輕道謝。不過楚婉瀅心細,也不覺留意到一個細節。那就是此時此刻,寧子虛似又輕輕用拇指搓食指的關節。也許真如任靈芙所言,自己已然開了心識,故而觀察力大弧度提升。
她留意到寧子虛這樣子的小動作,似乎寧子虛每次思索什麼時候,就會這樣子。寧子虛麵頰十分和善,溫文儒雅,可是卻總是惡狠狠的戳著自己手指頭。
聯想到原書寧子虛的寵,楚婉瀅大膽猜測,寧子虛顯然又犯病了。
寧子虛表麵上對楚玉薇有幾分冷淡,有時候甚至傷害了楚玉薇,乃至於讀者也曾恨他恨得牙癢癢的。不過後來,故事反轉,大家都知道這個暗黑的男人其實是有苦衷的。他表麵上折磨女主,冷淡女主,可是內心有著深深痛楚,有著迫不得已。為了楚玉薇,他可以暗中剔除那些傷害楚玉薇的惡徒。
此時此刻,寧子虛內心確實充滿了暴戾之氣。他無能狂怒,心愛的女人這一次又被前老婆打臉了,可偏生一點辦法都沒有。
哼,楚淩霜、任靈芙、楚婉瀅,他恨不得將這些人統統殺個乾淨。
寧子虛當然也不是隨便想想,他還是個實乾家。此刻一個計劃,已然凝結在寧子虛的心頭。若然成功,那麼這麼些個厭惡的人,就可以統統狗帶。如今,他要做的,就是一副大家很友好的姿態。
寧子虛客客氣氣,楚婉瀅也溫婉秀雅。
旁人瞧見了,也不覺感慨,分是分了,倒也分得挺有風度。
楚婉瀅也是放飛自己的思緒,努力挖掘原書裡麵透出的有用信息。對於《仙寵》的讀者而言,男女互動是乾活。可是對於楚婉瀅而言,感情戲毫無用處。
她記得書裡麵提及,自己狗帶之後,寧子虛也被挖掘出魔人身份,於是徹底狗帶。他這個正道仙首也乾不下去,不入魔也不行,灰溜溜滾去陰山當反派。
陰山那地方實在不行,寧子虛顯然也是迫於無奈。而書中這麼逼寧子虛跑路的,就是魁都那位希家少主希光。
至於希光怎麼逼走寧子虛的,原著居然一筆帶過,並沒有細細去寫。
楚婉瀅:又要自己寫劇本。
兩個人各懷鬼胎,想著搞死彼此,心裡都浮起了種種崩壞的念頭。
然後楚婉瀅伴隨這些玄府大修,一路由著一道密道,如此蜿蜒而下。
越往下走,炎氣越熱,如此熏來,使得楚婉瀅麵頰浮起了一層紅暈,胸口也是悶得發慌。那些玄府大修,修為精深,自然也是無懼這樣子的炎氣。這個時候,大家實力的差距,就很明顯的展露出來了。
楚淩霜則送出一抹真氣,為楚婉瀅調理炎氣。
楚婉瀅想起書中記載,據聞百裡聶有鳳凰血脈,天生有炙熱之氣。此魔一旦到了這樣子的熾熱之地,必定是會修為倍增。故而,他方才被鎖在寒冰牢獄之中,不得解脫。
若是百裡聶到了這樣子的地方,隻怕也是如魚得水吧。此處炎熱之氣,似為百裡聶故意設定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