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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光劍氣將無華弓攪碎之後,劍勢猶自未絕,向著司無意掠去。

一箭射出,此箭已然耗儘了司無意殘餘得精元。連番對戰,司無意已然近乎油儘燈枯。他如一棵本來健碩的樹,如今卻被抽去了生命的精元,因而流露出**衰竭之態。

那精元被抽去的瞬間,他麵頰不可思議消失了生機,一時滿頭發絲儘數化為雪白。那蒼白的手掌,也不覺蔓延上了縷縷龜裂痕跡。

此刻司無意油儘燈枯,射出一箭,卻也極幸運的尚未殞身。

然而饒是如此,希光的劍,已然是掠到了司無意的身前。

司無意黑漆漆的眸子流轉寒意,再次舉起黑魔刀。

然而這世間神兵,大抵與主人心意相通,氣脈糾纏。此刻司無意精元已經失去,故而手中之刀已失華彩。

與之截然不同的,卻是天狂劍那滔滔不絕的劍意,光芒四溢。

黑魔刀被那片光華輕輕一觸,頓時也是一片片的碎開。

此刀伴隨司無意多年,一瞬間司無意心裡也微微一空,就好像一個老戰友,已然就這樣子隨自己離去。

然後那天狂劍的劍光已然掠向了司無意的心口,使得司無意內心忽而浮起了一股子的惆悵。

似他這般道魔大戰存活下來的大修,曆經了無數次的搏殺,許多次也如這樣子一樣危險之極。

隻不過那時候,他靠著狠勁兒這般活下來,一次又一次。

到了這一次,他似乎也是當真走到了終點。

天狂劍就這般輕輕在他胸口一點,司無意卻覺四肢百骸似被封住了一般,酸意輕輕的泛開。

他咚的一下跪在了地上,旋即麵頰之上漸漸流露出了驚駭之色。

方才司無意以為自己要死了,可也不過是心尖微酸惆悵。此刻他竟未死,司無意卻猛然生出寒意。

伴隨一聲清音,那天狂劍已然還劍入鞘,藏於木鞘之中,空中肅殺之氣卻也是未散。

希光手掌猶自扣住劍柄,收劍時身軀微微前傾,俊朗挺秀身段兒蘊藏天之狂意,卻又如秋月清風十分清朗。

這世上最清雅的男子,偏生蘊含著最狂傲之劍意。

風煙散去,希光一場血戰之後,渾身竟似不帶半點塵埃。在場各位均是十分狼狽,唯獨希光仍然整潔而乾淨。

他似乎滿足了楚婉瀅對修仙男子全部的幻想,出身名門自帶優雅,因懼炎氣戴著麵紗自帶神秘感,現身還震懾全場。

楚婉瀅不免觀察得很仔細,旋即她也留意到,希光那握劍的手似乎微微顫抖,仿佛在竭力忍耐什麼。希光稍稍調息片刻,這時候他墨色的手指頭,方才一根根的輕輕鬆開。

看來天狂劍出鞘,對希光損傷極大,故而他才時常隱居不出。

楚婉瀅心裡麵補充,修為極高,還是殘血之軀。

然後希光緩緩開口:“這許多年來,魔人居於陰山,並沒有踏出陰山一步。司無意,這些年來,陰山再無魔主,卻大抵以你為尊。你出陰山,必定也是為了什麼事情。不若將你押去玄府,公開處置。”

楚婉瀅心忖,他原本不必問司無意,隻因為司無意一多半是不會說出來。

那麼希光之所以這麼樣問,這些話是說給在場僥幸存活的人族修士聽的,為何暫時要留司無意一條命。

楚婉瀅再給希光加一顆星,武功高不代表腦子不好。看來希光不但修為十分出色,還是個聰慧之人。

希光還要將司無意壓去玄府,是否也懷疑此事和寧子虛有關係?若然如此,他真的可以加雞腿了。

無論怎麼樣,楚婉瀅也是對他極具好感。

司無意一顆心卻不斷往下沉,他沒想過自己會敗,更沒想過自己會不死。

這位希家少主一雙眸子通靈聰慧,似能將自己的心意看透,竟仿佛隱隱察覺到了什麼。

這個秘密,一定不能讓知曉。

這一刻,司無意隻想死。可惜他身軀被希光所封,縱然想死,似乎也是沒這樣兒的機會了。

一瞬間,司無意冷汗津津,如此瞧來,希光便是刻意為之?

此子修為精神,武力值逆天,已然是十分難得。更可怕的是,他應當還是個聰明機智的人。兩者加持,這位希家少主實在不免有些可怕。若不是他身軀有損,也不會如今還名聲不顯,空有榮譽地位。

當初司無意修成了仙人之境,那一刻他隻以為是上蒼對魔人的眷顧。沒想到,人族修士之中,竟也藏了這麼個絕世人物。

當然這一切,也隻是曾經了。

如今希光一劍救下了三位人族大修,他身佩天狂劍,又是仙人之境。因為這般,他注定要將自己光芒撒向了九州大地。

司無意心裡麵已然絕望,也是不自禁的閉上了自己的眼珠子。

這樣子的對手,寧子虛能夠應對得了嗎?

希光現世,隻怕寧子虛這位魁都仙首,也會被希光掩去光華。

他也隻盼望,寧子虛麵對這樣子的對手,不至於太過於無措。

風穀血腥的風,尚未曾吹至玄府,仍然是一派歲月靜好。

寧子虛還等著死老婆的好消息,內心不免還有點小激動。他很久很久,沒有這樣子的小激動了。從他一步步踹下對手,爬上了玄府仙首位置。

那麼似乎,一些不怎麼樣的挑戰,已然引不起寧子虛的興趣。

太弱的障礙,讓寧子虛不免覺得索然無味,而他也已然順得太久了。像這樣子包含期待的心情,於寧子虛而言,也是許久沒有過了。

人族修士之中,本來玄府與魁都並列。這些年玄府聲勢已然穩穩壓了魁都一頭,可這還不夠。賀蘭青殞身,足以說明遠遠不夠。希光一個半廢之物還膽敢乾涉自己,魁都封不雲野心勃勃,無妄城楚淩霜修為也快接近半仙之境,隻遜色自己半籌。還有什麼陸華、任靈芙,皆已然聚氣生花。尤其那個任靈芙,還當著自己的麵處置楚玉薇。

他一個玄府仙首,連個心愛的女子也是護不住。正因如此,寧子虛不免生恨。

這些人一死,魁都必定也是元氣大聲,剩下希光一個病秧子,能濟什麼事?

寧子虛唇角終究禁不住浮起了一絲笑容,手指不覺輕輕的敲打幾麵。他已然暢想這樁事情怎麼收場,唆使幾個出頭鳥,代自己出麵,去魁都踢場子踩顏麵尋仇滋事。再買通幾個魁都內部人員,挑撥離間,趁著幾個靈主殞身爭權奪勢撕個一地雞毛。到時候各派弟子紛紛離開魁都,另謀前程,從此魁都成為了舊日裡的黃花。

從此監察量刑之權也皆歸玄府,那麼自己手中權柄,則更加穩固。

這樣子想著時候,寧子虛也是微笑著輕輕握緊了自己的手掌。

他手指頭攤開,再握緊,如此反複幾次。縱然寧子虛是個有耐心的人,此刻也是不覺微微有些急了。

自己以關心之名,令下屬相應,那麼如今好消息也應該傳回來。

這般想著時候,一道身影匆匆掠入,麵頰頗含惶急之色。

來了,寧子虛明明知曉發生了什麼事,也一派驚訝。

及對方提及魁都人馬遇魔人偷襲,寧子虛已然急切站起來,輕輕踱步,沉聲:“為何會發生此等事情?怎會如此。”

“仙首節哀,好在雖有傷亡,卻並未讓百裡聶逃脫。魁都諸位大修,皆安然無恙。隻是,我玄府的天玄修士統領牧柯,卻已然被魔人暗算,殺人取皮,冒名頂替。真是可恨之極!”

一位天玄修士中的佼佼者,竟被魔人如此殘忍殺害,當真是駭然聽聞。

那回稟的弟子也是憤憤不平,隻覺得玄府的尊嚴此刻也是被狠狠踐踏。

寧子虛如潑了一層涼水,喜悅的心情頓時也是不覺消去了大半。他嘴唇動動,最想問的是楚婉瀅有沒有犧牲掉,可是也是不好太明顯。

可是怎會如此,莫非司無意並沒有出手?否則那幾個魁都修士,哪裡有活命的機會?

他與司無意暗有通信,已然是知曉司無意突破了仙人之境。司無意並不是個說大話的人,他既然這麼說,實力必定也是已然攀升至此了。

那弟子繼續道:“沒想到那魔頭司無意不但出了陰山,還已然修成仙人之境。幸喜希家少主希光趕至,以天狂劍將那邪魔敗之。”

信息量太大,一時讓寧子虛品不過味兒來。這一任希家少主久居地宮,不是說是個病秧子,怎麼突然現身,竟還有如斯實力?一時之間,寧子虛的唇中也不覺微微發酸。他似品嘗到了什麼酸苦之物,甚是不舒服。

這些年,寧子虛身為玄府仙首,自然也格外介意自己的實力。甚至於聽聞司無意已然突破了仙人之境,也還是不自禁生出了一股子嫉妒失落之意。他三花已然練滿,半仙之境中以他為首。可不知道怎麼了,寧子虛始終無法突破仙人之境。似乎他的人生之中,缺少了點兒什麼,使得寧子虛不能更進一步,踏足更高深的境界。

司無意終究是魔人,而且一直被寧子虛驅使,這也還罷了。

他隻是沒想到,自己會被人彎道超車。希光那個病秧子,這些年以養病為名不現身,難道是去修行提升實力去了?

人族修士之中,滾出一個這般厲害人物,使得寧子虛內心十分震撼驚懼。

然後,他才想到了司無意。

寧子虛是個涼薄之人,可是忽而間,竟然不覺有些難過。司無意死在了希光劍下,使得寧子虛心中微酸。

遙想當年,他全族被滅,是司無意、司無雲兩兄弟拚死護著他逃走。這兩人是他之家奴,一直忠心耿耿。逃亡途中,是司無意幫他擋刀,為他拚死戰鬥。司無雲盜來了吃食,自己餓著肚子,卻給寧子虛嘴裡送。後來司家兄弟二人,跑去假意投誠六梵天主當奸細,而他奪了寧子虛的身份,想借人族勢力為自己複仇。

寧子虛一生之中,都充滿了謊言算計和欺騙的。若說他感情上還有一點兒正麵上的東西,也許便是司無意的忠心。司無意一直對他忠心不改,任他操縱,甚至已然踏足仙人之境,仍然奉寧子虛為主且任其操縱。讓寧子虛這樣子,也終究相信世間有真正的忠心的。

自打當年全族被滅,寧子虛已經很久沒有,這種類似傷感的情緒。

他的真心固然不值錢,可是多少也有點。

隻不過事到如今,縱然傷心也是於事無補。寧子虛心裡恨意越濃,口中卻猶不解恨:“此等魔人,本來該死。”

那弟子臉上不覺流淌幾分解恨之色:“希靈主未取其性命,要送上玄府。此魔殺死玄府仙首,自然容玄府處置。魁都隻言,魔人忽而出了陰山,說不準有什麼大陰謀。”

一提魔人,但凡玄府弟子莫不是恨得牙癢癢的。

什,什麼?聽著司無意沒死,寧子虛那點兒廉價的傷感頓時蕩然無存。

他俊容好似籠罩了一層寒霜,不怒而威,就連眼前的玄府弟子也是感受到寧子虛的怒意。

“此魔害死玄府仙首,如今又行此惡孽,玄府必不能輕饒。”

聯想到司無意知曉得種種,他內心也是一陣子的惡寒,忽而覺得司無意還不如死在希光劍下。

寧子虛一揮手,那玄府弟子便欲退下,卻忽而又被寧子虛召回。

縱然片刻之後,寧子虛也能得此消息,隻不過寧子虛卻已然有些急不可耐。

此刻他內心憤懣,也想聽到點兒好消息。

寧子虛欲言又止,假惺惺做出了一副關懷又恐人知的樣子:“楚靈主身子孱弱,如今又如何了?”

最好給他去死。希光出麵,不但削他臂助,且又咄咄逼人。這一次,寧子虛當真吃了個大虧。

如今寧子虛隻希望楚婉瀅狗帶,那麼這次計劃,總歸不是一敗塗地,還算撈了點兒好處。

這次司無意突襲,不是殺了些結丹修士?楚婉瀅連丹都沒有結,弱雞一個,怎麼會活著?

那個女人,怎能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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