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聶不知怎的,心情倒是極好:“嗯,不敢狹隘。”
他舌頭漸漸嘗到了甜味,玫瑰糖的味道也從舌間泛起了。百裡聶覺得消遣得差不多了,隨口說道:“楚靈主也不必太難受了,人生還長長久久,你總是會遇到彆的喜歡的人。”
百裡聶的話,雖然十分套路,可似乎也是對的。
誠如楚婉瀅的人生,離開了希光之後,總會有彆的喜歡的人。隻不過這段感情雖極淺,卻仿佛比任何一次都難受。也許是因為希光太過於完美,唯一的不完美,就是少了些凡俗之性。
這樣子的人,原本應該是神祗一般的存在。可他偏偏就出現在俗世中,而且一伸手就可以抓到。
楚婉瀅內心難受之情,也是可想而知。
伴隨時光流逝,她這樣子的失望也是會漸漸轉淡,乃至於最終痊愈。
隻不過,也許對她而言,似乎也要久一些。
無論如何,楚婉瀅麵上容色也漸漸和緩下來,心底輕輕的歎了口氣。
百裡聶是個善於分享的人,抽出一雙玉箸,夾了一枚流金酥花餅,送到楚婉瀅的麵前。
“人生就是如此,本來就沒有什麼癡心長情的。人生之中,本來就有許許多多的煩惱,終其一生,也不能夠解脫。就算是舉世無雙的強者,也不能夠事事如意。所以呢,及時行樂也就夠了。對你而言,也許今天有許多煩惱。可對我而言,已經不必留在寒冰地獄,還能吃上一口許久沒有吃上的花餅,已經是值得慶祝。楚靈主,我便覺得你小小煩惱,和我一比,也不值得一提。”
此刻百裡聶已然收斂了臉上所有的惡劣,他眸色溫柔如水,有著一種經曆世事的通透。
百裡聶實在是個令人捉摸不透的矛盾體,他一會像火,一會兒像冰。
若他惡劣時候,能讓人十分生氣。可若當他溫柔相待時候,又甜似蜜糖。
這樣子的人,有時候真是可恨之極。
可能正因為這樣子,他方才總是讓許多人陷入他的陷阱之中,使得彆人對他既痛恨,又喜愛。
楚婉瀅瞅瞅他,失笑搖頭:“你方才可不是這麼說的。”
百裡聶微笑,沒說什麼破壞氣氛的話。誰又會甘願被囚禁起來,困於此地呢?
離開了寒冰地獄,見著日月光輝,一切一切,似乎也鼓動著他冰封已久的心,使得有些東西這樣子蠢蠢欲動。
楚婉瀅慢慢的,咬了一口花餅。
她舌尖也泛起了一股子的甜味,她雖不怎麼嗜甜,可唇齒間的甜味卻也漸漸使得楚婉瀅心境平複了幾許。
“仙師,你不覺得如今,還差一個小故事。”
楚婉瀅微微一笑:“你每次欺騙魁都弟子,仙師總是會說的,感人肺腑的小故事。”
百裡聶總是如此,善編心靈雞湯段子。你給他一塊糕點,他都能吹得意義非凡,故事十分具有藝術性。
之前楚婉瀅對他嚴防死守,百裡聶沒機會吹了,如今他卻也不覺輕輕一眨眼。
一天一個小故事,調劑一下生活有何不可?楚婉瀅以前就是太嚴肅了。
夜涼如水,百裡聶也開始對楚婉瀅吹:“那是我很小時候,我雖是鳳凰一族,卻流落在外,尚未被枯雲山宗收養。那是個,很冷的冬天——”
他的言語,似漸漸潤入了風中,化作了一片呢喃,與夜燈節這旖旎的夢輕輕揉做一道。
夜燈節後,希光果然是神速度,說到做到。
他宣布遵從曆代希家家主風俗,出家為僧,一時間訊冊爆炸,九州再一次嘩然。
之前魁都咄咄逼人,非要玄府仙首寧子虛給一個交代。
寧子虛冷然以待,厚著臉皮不動搖,就等著風頭過去。
與此同時,他上跳下竄,指責魁都居心叵測,手段了得。隻怕是魁都自己,有染指玄府之意。
希光乃是仙人之境,不但修為精深,為人更是謙和衝雅。
他才出道沒多久,已然是風頭極盛,人品修為都將寧子虛壓得黯然失色。
一時間,玄府修士多少也有點兒逆反心理。
寧子虛種種罪狀可謂是查無實據,然而魁都咄咄逼人卻也十分明顯。
有人便暗指希光看似謙和,實則心機狡詐,野心勃勃。人家修成了仙人之境,便有意一統九州。既然如此,此人使儘手段,對寧子虛實施栽贓陷害,也是有可能的。
否則為何寧子虛當了千載修士,都沒有什麼事情,如今卻也是忽而跳出這麼多黑料?
這其中,固然有寧子虛使人煽風點火,亦有許多玄府修士當真這麼想的。
從前玄府乃是九州霸主,各派修士也以去玄府任職為榮。大家去玄府鍍金,回到門派就算不是掌門,也是個長老。魁都雖然和玄府並列,這些年聲勢也是被壓下去不少了。既然是如此,誰知曉魁都是否會心有不甘,搞出些騷操作?
利益相關,這些玄府修士也並不想聲勢被魁都壓下去。
這也是寧子虛精心設計,為自己準備的洗白公關。
日子一久,那些指責頓時變得說不清楚。等他這位玄府仙首再做兩三件漂亮事情刷刷名聲,很快這一波指責都會過去。到時候,一切都不會改變。
寧子虛也是個人才,他固然查不出有誰接觸官蘊,陷害自己。隻不過希光實是最大收益者,也是最大的威脅者。既然如此,寧子虛也不浪費勁兒使彆處,直接耗在希光身上。
然而在寧子虛指責希光野心勃勃,居心不良時,希光卻搞了個大事情。
這位希家少主,不走尋常路線,便要卸下靈主之位,從此不理魁都之事,趕著去佛門進修充實一下自己。
而曆代希家家主,不少皆會去大梵音寺出家為僧。
故而此舉雖然突兀,似也不是那麼難以理解。
就是打了寧子虛的臉,使得玄府那些指責,顯得極其小人。
若希光當真是野心勃勃之輩,刻意算計你寧子虛,又何至於在這等關鍵時候,放棄一切出家為僧。
這隻能說明對方當真超凡出塵,不將世俗名利看在眼裡,心懷慈悲,憫及蒼生。難怪希家少主居然能修成仙人之境,達到如此修為境界。
反觀寧子虛,人前是翩翩君子,卻有一顆小人之心,竟如此揣測希光胸襟,以為人人都覬覦他那仙首之位。
如此行徑,當真令人不齒之極。
這樣子一個小人,居然成為玄府仙首,管理九州這麼多年。一時之間,眾人都覺得自己瞎了眼珠子了。
這等卑劣之輩,竊據仙首之位,也不知道私底下做了多少打壓異己的勾當。
許多人都十分可惜,為什麼希光這樣子的君子不是九州之主,反而讓寧子虛占了這個便宜。
若希光沒有出家為僧,可能大家心裡還不至於這樣子的遺憾。
然而正因為希光退後一步,證明了他的心胸,方才令人覺得越加可惜。
許多人不免感慨,希光已然是仙人之境,若要玄府仙首之位,輕輕奪了去就是,何必要退這一步呢?
當然若希光真以武力奪之,大約也沒這些人嘴裡說得輕飄飄簡單。不過正因為希光放棄了,大家可以毫無底線的吹他,把他吹得天上有地下無。
這就跟白月光一樣,越遠越明亮。
一時間,希光之盛名,因他出家也達到了頂峰。
寧仙首私底下也拍爛了幾張桌子,可憤怒之餘,也稍稍放心了幾分。
希光人前姿態都做足了,之前雖沒人逼他出家,可他現在已然不能反悔。那麼自然,他若無意出家,何必惹一身騷。
一時間寧子虛也是狐疑不定,摸不清希光的路數。難道要他承認,希光當真是世間不愛名利的真君子?
連寧子虛這樣子小人,這一刻也是被深深的迷惑。
魁都若失希光,那份質問自然也是失去一些威懾力。
一個具有仙人之境修士加持的魁都,自然也是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