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流質似的黑霧,如此飛快的掠來,化為重重一擊,已然沒入了寧子虛的胸口。
如此之近,寧子虛又凝神於魁都修士身上,竟讓夜霧紗得逞。
就好像你全神貫注專注於某件事情時候,有人偏生湊過來,猛然在耳邊重重一嗬!
寧子虛頓時不覺打了個激靈,驚怒交加。
一時他也無瑕念及這幻影刺客為什麼會出現,又是否是魁都所差遣。
他瞬間壓下了自己的怒氣,灼熱的惱恨,頓時化為了冰冷的雪。
似寧子虛這樣子心性深沉之輩,一瞬間便弭平了自己的怒氣,消去了所有的衝動。
黑霧般劍氣臨身,寧子虛體內玄氣迅速流竄護身。
肉眼看來,夜霧紗的漆黑劍氣已然是觸及了寧子虛的身軀,仿佛已然暗算成功。然而實則夜霧紗那一擊,卻也不過是擊在了寧子虛麵前的氣盾之上,被生生的擋住。
那股黑霧氣勢再逼,壓近半寸,使得寧子虛五臟六腑也似感受到那涼絲絲的冰冷味道。
然而饒是如此,幻影刺客劍意卻也不能再逼近半分。
半仙修士之中,寧子虛算是同等級中佼佼者。他三花齊聚,條件圓滿,卻不知為什麼,遲遲不能踏足仙人之境。這些年來,寧子虛也十分急切。可縱然急,似也沒什麼用處。
饒是如此,同階之中,夜霧紗尚自遜色他半籌。
這位幻影刺客善於把握時機,挑準機會,順勢為之。
然而實打實的力量比拚之下,對方卻遜色於寧子虛。
寧子虛的麵頰時白時紅,變了幾下。當然夜霧紗善於把握時機,他是受了一點兒傷,可那也不要緊。殘血之軀被戰意燃燒,更升騰了熊熊力量。
他燃燒身軀,使得那流霜劍劍光流轉,再次清吟。
此時此刻,夜霧紗驀然輕輕一笑。她的嗓音一直便是沙啞難聽的,然而這一聲輕笑,卻如出穀的黃鶯,甚是動人。如此瞧來,這位神秘莫測臉都不露的幻影刺客,竟是一個女子。
伴隨夜霧紗這聲得意又輕快的笑聲,一柄劍就極尖銳的從寧子虛毫不設防的背後刺出。
寧子虛最初被魁都修士吸引住心神,因而不慎被夜霧紗暗算,襲到了眼前。
他抗住了夜霧紗的一波攻擊,反應迅速傷勢不重,總算是硬抗過來。
偏生這個時候,還有第三波的出其不意,對他施展暗算。
這就跟套娃一樣,你拆了一層還有一層,套中有套。
而能站在寧子虛身後的,自然也是這位寧仙首尚算信任之人。
這個人若能被寧子虛信任,自然是因為平時表現極好,又或者利益相關,更重要是這人平庸之極。
劍府府主燕離人一臉古怪,手中的劍卻刺向了寧子虛的後背。
一時周遭之人,也傻了樣。
這位劍府府主一向對寧子虛馬首是瞻,人前人後都是對寧子虛推崇之極。也因為如此,燕離人也被人詬病,覺得他能做劍府府主全靠跪得標準。
今日他甚至為了寧子虛跟楚婉瀅為難,要對百裡聶動手,乃至於被大表哥一招秒殺。
導致燕府主有傷在身,臉皮扔在地上踩了個徹底。
誰也沒想到他會刺寧子虛一劍,寧子虛也沒想到。
有時候反水得出乎意料的,通常是些被人忽視的人。
乃至於對戰雙方,都生出如魔似幻的不真實感覺。大家內心都被衝擊了一波,隻覺得人間已無真情在。
連燕府主對仙首的一片真情都是虛偽的,這世上還有什麼樣東西是真誠的呢?
瞧你濃眉大眼,沒想到居然是個叛徒。
然而楚婉瀅的手,卻已然鬆開了小寧的手腕,下意識凝視自己手腕。
電光火石之間,一些記憶驟然湧上了楚婉瀅的腦海,使得楚婉瀅內心輕輕發顫。
那是魔淵跟前,她□□縱傀儡之偶控製,舉止不由自己,任由百裡聶操縱控製,淪為這大魔頭的人質。
這樣子的感覺,自然也並不好受,而楚婉瀅更深深記得那時候所發生的事情——
她不甘不願,手指骨下意識外翻,事後發覺手腕有一個小小的紅點。
燕離人動作極快,麵色古怪,指骨十分不正常,方才手腕上一點紅痕就這樣子滑過了楚婉瀅的眼。
楚婉瀅的一顆心兒,禁不住砰砰亂跳。
那枚操縱傀儡之偶,不是已然被希光劍氣擊得粉碎?
今日發生的種種事情,一下子流轉過楚婉瀅的腦海。
下意識間,楚婉瀅驀然側身。
百裡聶伸出雙手,已示清白,微微一笑。
楚婉瀅眉宇間的隻言片語,也讓百裡聶解讀得清清楚楚。兩個人交流,已然是無需什麼言語了。
他手中並沒有什麼法器,這跟他沒有關係。
可是,當真沒有關係嗎?
楚婉瀅驀然閉上了雙眸,心裡有個聲音很大聲,這些都是陰謀!
一切一切,都是陰謀,可怕之極。
之前百裡聶言語無狀,激怒了燕離人,被小寧一招拍飛。也許那時候,燕離人已然是被算計了。
眾目睽睽之下,燕離人的肌肉奇異的扭曲顫抖,一顆顆的汗水便已然滲透出來。
許多人都沒想到他會反水,更諷刺的是燕離人自己也沒想到。
我日,我怎麼就管不住自己這雙手?
燕離人此刻內心是崩潰的。
然而血花飛舞,他這個寧子虛最忠心的狗,卻也乾了一件大事情。
一劍刺中,乾脆利落。
僧人眼眸之中一抹幽光掠過,似有幾分愉悅之意。尊者手指輕輕一勾,那枚小小的,附在了燕離人後背上的傀儡種子,頓時也是化為灰塵。
百裡聶趁亂放的那麼一顆小小的傀儡種子,終究也是超額完成了本來的價值。
可憐的燕府主這才奪回了自主權,頓時退後了幾步,一時竟恐懼得語無倫次:“仙首,我,我不是故意。”
此話一時竟顯得有幾分可笑,這特麼不是故意得是什麼?
百裡聶探出身:“不是故意的,卻是有心的。燕府主,我瞧你是大義滅親,這樣子會做事情。”
他嗓音也不大,隻不過旁人不說話,也就容著百裡聶逼逼聲音特彆明顯了。
不過燕離人此刻一臉驚恐,也沒心思和百裡聶撕。他雙手輕輕顫抖,瞧著劍鋒上的鮮血,一副我要死了的樣子。
然而這個時候,寧子虛竟也來不及憤怒,甚至無瑕處置燕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