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190(已經替換)(2 / 2)

無論如何,大戰未休止,那麼對於她而言,自然始終要用一種警惕的目光凝視著這個世界的。

她之目光,永遠保持懷疑。

這一日,月光清潤,輕輕撒在北荒之地。

魔子暗紅色的發絲,在月下卻透出了幾分幽潤。他琉璃色眸子微凝,任由幾上一盞清茶繚繞。

陰山魔人日子過得並不順意,故而大抵喜愛美酒,以酒來解除憂愁。

可酒這種東西,希光也是很少會碰的。他清心寡欲,每日擺弄最多的,還是他的那些大計劃,一點點的算計琢磨。乃至於,從來不沾酒水。

他心中也知曉,所謂上位者偶爾也是要親民一些,讓自己融入魔人這個團體。

然而有些習慣,是希光無法改變的。

畢竟希光是在人族的地方長大,有些習慣、嗜好,早已然深入骨髓。甚至於,之前連他自己也不覺的。

茶是無味之物,隻會使人冷靜,不能解去人的煩憂。希光私底下也沒有什麼個人愛好,總之是個無味之人。

可六梵天主卻不是這樣子的,他雖然有格調,可卻談笑風生,很會親切拉攏人心。六梵天主飲酒雖然不會醉,可也會跟下屬喝上幾杯助興。

那些記憶,也會浮起在希光腦海裡麵。

可那並不是希光自己的記憶,隻不過是他記得一些六梵天主的事情罷了。

回到魔族越久,他越發清晰清楚,自己並不是六梵天主。

他和六梵天主,畢竟是兩個不同的人。

他的性格,他的愛好,他處事的方式,都跟六梵天主截然不同。

從前在魁都,自己常於陸華一道品茗,反倒魔族之中卻沒有茶友。

可是陸叔,已然是死在自己手上。

然而饒是如此,這些種種情緒,也是不能動搖希光的內心的。更何況以他智慧,當初也是猜測到自己回歸魔族後可能的種種。

他並不奢望魔人將自己當成一個英雄。

畢竟六梵天主便是死於自己人的圍攻之下。

可那又怎麼樣,就算時不予我,人心不順,他仍然將魔人死死掌控在自己手中。然後,他們不得不向著希光計劃前行。

希光的手掌輕輕的捧著茶盞,心忖:我,本來就是對的。

無論什麼擋在我的麵前,都不能阻止我的腳步。

倘若有異端阻礙,我定會將之鏟除。

然後希光將杯中茶水一飲而儘!

魔人之中一直有不服他的聲音,這些希光都是心知肚明。

久在陰山,蝸居千年,就算是生存環境惡劣,也可能會磨滅一些魔人的血氣之勇。乃至於,有人對他心生殺意,也是意料之中。這些人畏懼自己力量,自然也是猶豫不決,遲遲不敢如何。

故而希光明知眼前茶中蘊含劇毒,也甘願飲下。

傳說中天毒花能損及仙人之境修士身軀,可那也不過是個假傳說罷了。不過有些人終究還是心存希望,畢竟他們也沒法子拿個仙人之境的大修來試藥。

希光飲下這杯茶水,自也不必再說些什麼,無非是靜靜等著魚兒上鉤罷了。

院子中的雜草,總是需要梳理,將之剔除。更不必提如今,這些魔人修士短視無知,善嫉狠辣。適當的手段,更能增強自己在魔人之中威信。

乃至於希光身軀未動,已然有人替他如此清除。

魔子心中微微惆悵唏噓,魔人中的反叛之士,竟也淺薄如斯?全憑本能中的貪欲與不甘行事,所謂爭權奪勢的政鬥素養接近似無。這不過說明,這千年間魔族修士人才的凋零。

當然如此算來,這其中終究是有幾個出色人才。

希光輕輕抬頭之極,便見左使鳳揚輕輕前來,拂去了手指上一滴鮮血。

他替希光清除這些刺客,不過是一試如今的仙人之境修為,自然是輕而易舉。

月下,鳳揚輕輕行禮:“魔子不必為這些叛徒介懷,你一心為了魔人大業,可世上總有目光短淺的叛徒,並不明白你之胸襟眼光。你,一心為了魔族,受了許多委屈。”

時光流逝,鳳揚心中也生出了許多感慨。這一刻,他甚至有些慚愧。當年自己不該被楚婉瀅言語所惑,因為心中懷疑放走希塵。那個女人,確實也是聰明之極。

時間證明,希光確實一心向著魔族的。這世間最頂尖的權勢,魔子也是未必稀罕。

希光心想:委屈?他為何會這般想。

他是不會覺得委屈的,平心而論,希光很少有愛恨之意。他很少為一件事情欣喜,也不會因為一件事情憤怒。這些魔人刺客,既不會讓他沮喪,也不會讓他憤怒。

擋在道路之上的石子,輕輕踢飛就是,又怎麼會對一顆石子產生委屈之意呢?

可顯然鳳揚不這麼想,在他看來,希光是拋棄了一切榮華富貴回歸。那麼自然,希光也是對整個魔族充滿了種族感情。然而饒是如此,一些底層魔人反而不理解魔子的犧牲和報複,作為同族深深傷害了魔子的心。

對於鳳揚的想法,希光也是可以了解幾分的。

他覺得讓自己支持人感覺到自己委屈,似乎也不是什麼壞事,畢竟能增加忠誠度。

演戲也不必了,說實話也有同樣的效果。

“無妨,我的人生,不需要他們的理解,我對魔族之心,也無需得到任何感激。做該為之事,本是我的本分。”

鳳揚和在場魔修皆露出了激昂之色,對希光崇拜異常。

希光在魔人之中根基差了一些,不過也終究會慢慢的補上來了。

這樣子想著時候,希光目光輕輕掃過他們:“如今魔人之中,許多魔修有議和之心,滿足於北方十城。你們看,又如何?”

鳳揚想,魔人之中雖然有希光這樣子絕世驚豔人物,然而底蘊自然也是比不過人族修士。那麼暫且的休養生息,積蓄力量,也未必不是一樁可行之策。

這麼想著,鳳揚心裡也歎了口氣,微微有些傷感。也許自己也是被囚陰山多年,想法並不一定是對的吧。

“我等沒有自己想法,魔人之中,隻會有一個想法,那就是魔子的心意。”

鳳揚斬釘截鐵的回答,其他魔人亦紛紛隨他跪拜。

什麼時候停止,由著魔子說了算。

然而希光是個極善於把握人心之輩,此刻他心裡已然有數了,卻也是不覺在心裡麵輕輕的歎了口氣。

他知曉,如若此刻停步於北方十城,那麼此後再難有擴張機會。一旦議和,人族魔族便會陷入長時間的膠著競爭。

伴隨時光流逝,地域的界限就會越發的分明。

他輕輕的一揮手讓這些魔人紛紛的退下。

此刻,議和?這樁決定對於他這樣子的人,是很不容易的。因為他是個堅決而具有大誌向的人,絕不會小富則安。陰山魔人從前居於陰山,如今得到了北方十城,便十分歡喜了,產生了滿足之感。

鳳揚是魔人之中具有智慧的人,可是他的心也未能免俗。隻不過自己的個人魅力,讓一些高階魔修甘願跟隨。

可是這些魔人忘記了嗎,千年之前,魔人占據了九州三分之一的土地。到了六梵天主時期,談判之時,魔人已然占據大半!那時候的人族修士,也是願意接受條件的。

然而後來,魔人的自我殘殺,使得過去的榮光都紛紛消失了。

如今得了區區北方十城,居然已然心生欣悅。

乃至於,自己就此罷手,還會成為他們心目中的聖君吧。

大家的理想,不是一個量級。

乃至於希光輕輕的閉上了眼睛,掩住了眸中某些洶湧澎湃的危險怒意。

他很少有情緒激動時候,如果情緒激動,那麼希光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做什麼要緊的決定。

冷靜下來吧,冷靜下來的你,才能夠做出更完美的計劃。

才能夠,將這一切,掌控於自己的掌中。

希光這樣子想著,深深呼吸一口氣。

他內心默默念,無論什麼擋在我的麵前,我都將之除去。

是任何東西!

然而此刻鬼使神差,他內心冒起一句話:“倘若是楚婉瀅呢?”

他驀然睜開眼睛,瞧著自己手掌。

當然就算是楚婉瀅,也不能阻攔他的道路。就好像那一日,他明明知曉楚婉瀅在陣法之中,若然陣毀,那麼,那麼楚婉瀅也是會死的。

那一刻,希光的心也有一縷痛苦的猶豫,然而他仍然是揮了手。

明明知曉她有可能會死——

可這便是我的選擇。

當然後來,楚婉瀅應該是被百裡聶所救——

她因而沒有死成。

自己知曉楚婉瀅沒死那一刻,內心自然是高興的。

如今他瞧著自己的手。

月下,希光的手掌早已然褪去了墨色,變得宛如美玉一般晶瑩剔透。

然而這片手掌,卻是這世間最最危險的殺人武器,凶殘無比。這片手掌屬於一個冷漠無情的人,一直便是堅定穩當。可是如今,這隻手忽而輕輕抖了一下。

狠下心來一次,那麼第二次又能不能做到呢?

希光這樣子瞧著,心中漸漸浮起了一層痛苦。

其實他早就知曉,楚婉瀅並不在乎自己是否對她狠心了。曾經那種微弱的感情,在一個理智的男人和多疑女人之間,早就蕩然無存。其實自己,比楚婉瀅想的更在乎她一些。當然這也沒什麼用,希光照樣是冷酷無情的。那麼多一些少一些,對於這個女人不過是一種虛偽?

他知道這份感情跑出來,誘惑自己議和。若能議和,那麼他也不必再做什麼選擇。

自己不是六梵天主,更不是百裡聶。

他不會做感情的奴隸,更不會墮入男女情愛之中,永永遠遠不可以。這樣子想著,他的手掌緩緩的捏成了一個拳頭。

這樣子想著,一股奇異的感應,湧上了希光的心頭。

這使得希光收斂了所有的傷感,一下子又恢複了他的冷靜、強大。

月光下,希光的俊容也是無可挑剔。

他緩緩說道:“客人已經到了,何不現身一見?”

伴隨漆黑的鬥篷輕輕的飛舞,一道優美的身影就如此出現在夜空之下。他的手中,便正拿著那根兩丈長的兵器靜月。

就連希光,也是禁不住輕輕一皺眉頭,好好的,扛著一棵樹?

鬥篷下,百裡聶的唇瓣輕輕的浮起了一絲笑容:“魔子,咱們也是好久不見了啊。”

鬥篷輕輕遮掩之下,一雙冰藍色的眸子灼灼生輝。

希光凝視著眼前的男子,麵容如雕刻般的完美。

“那麼百裡聶,事到如今,你到這裡來又是為了什麼?是為了魔人的大業,趕回來幫助族人。還是為了愛情,要替你的楚靈主處置我?”

百裡聶微笑:“我非黑非白,身負魔人血,又在人族長大。說到底,我並不準備給自己選擇一個立場。”

“其實我早就想跟你聊聊,談一談咱們初見時候,因為我的一番話刺激到你脆弱的神經,使得你決意讓我萬劫不複。這些,我從前都沒有跟魔子好好計較過。”

希光已然平靜下來,他麵對敵人,一向很平靜的。

希光緩緩說道:“百裡聶,當年初見,你雖跟我身處同源,卻並沒有讓我生出什麼特彆的感情。當然,我差不多對任何人,都沒有什麼額外感情。你隻讓我覺得,格外的聰明,格外的桀驁不馴,想法也很是利己。像你這樣子的人,不會因為種族而決定自己人生方向,一定會選擇對你更有利的道路。不是嗎?”

第一次見麵,百裡聶就侃侃而談,說他要當個符合世間利益的好人。那時候,希光就覺得他十分難搞。

百裡聶既沒有道德,也沒有遺憾。沒有道德,你怎麼用道德綁架他,回陰山吃土。

百裡聶:“我覺得你是在誇我。”

希光淡淡說道:“你可以這麼想,畢竟初次見麵,我對你評價很高。以你的天分修為,以及殘魂身份,放過你是我計劃的損失。我承認,我對你的計劃是完全失敗的。”

他對百裡聶的投資,全然打了水漂,沒有一點兒用處。

像希光這樣子的頂級投資家,很少有出這樣子紕漏的時候。

“真因為你十分賞識我,所以你決定讓我在人族名聲掃地,一無所有,備受折磨。那麼我心理變態,就算是搞一份大事業,也是對人族修士一種傷害。”

百裡聶嘖嘖。

希光瞧著他:“從你去陰山做奸細,害死魔人修士,盜寶歸來,我便一心推行這個計劃。事已至此,你我之間自然是結下深仇。也是,就算不為了楚靈主,你也絕對有資格,來尋我的麻煩是不是?”

百裡聶想了想,微笑:“其實說起來,我還要謝謝你。”

他如此微笑著,輕輕舉起了手中的月舞。這件詭異兵器在月下閃爍著空靈之氣,強大的能量之下,使得周圍空間不斷扭曲。

希光輕輕嗯了一聲,哦了一聲,抽出了自己腰間兵刃。

從前希光施展的是天狂劍,如今回歸魔族,當然也有新的兵器。他手中兵刃似刀非刀,似劍非劍,刃身之上泛起了淺淺的緋紅,透出了一股子血色之氣。

這柄龍血刃,據聞是澆築魔龍血液所化,凝結龍魂,有著上古異獸的神魂加持。

隻不過此物素來邪性,據說刃主心緒稍亂,便會受此龍魔魂魄吞噬,乃至於神智錯亂而亡。

希光原本也不必用這般危險的兵器惡,然而他一向隻用最具有力量的兵器。無論是正還是邪,他總是會迎難而上。

就像此刻,這枚蠱惑人心的龍血刃也是安然被希光捏在了手中。

他勁力吞吐之極,卻見一片龍魂緩緩展露而出,縈繞刃身,透出一派清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