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讓我扶你去石凳上休息。”這是他以往會與對方說的話。盧修緣貪杯,與他對飲之後總會不勝酒力,卻偏又喜歡喝烈酒,留下他收拾殘局。
盧修緣麵色微醺,帝尊貪婪地看著這似曾相識的一幕,滿是回憶和唏噓。
他已經三百年未見對方,久到在對方刻意開啟傳承,淡化自身存在後,哪怕強大如他,也總擔心自己會有一天,再也記不住對方的臉。
身為魔秦王朝最大的威脅,盧畫聖就算死了三百年,由其布下的結界,依舊困住了他與魔秦,讓他無法再回到鬥圖大陸這片美麗的地方,無法再來到渭龍城這座對方的故居,在桃花樹下懷念兩人一同喝酒的時光。
懷念故人,不耽誤清醒認知自己的身份。
鬥圖界不能再出第二位畫聖!盧修緣的傳承太過重要,除了他,誰都不容許占據,獲得對方的一切。
當年他一劍刺入對方腹部,渾身戰衣染滿對方的血。他竊取了盧修緣的血,從那一刻就在謀算以血脈的牽絆,謀得對方的力量。
若秦無忌那孩子成功獲得傳承,世間將不會再出一名與魔秦對立的畫聖。他也可讓繼承對方一切的孩子,使用傳承的力量,打破這層由對方親手布下的結界。
若不成功,被他聖血所染的傳承畫作,今後也彆想讓任何鬥圖師再肖想獲得傳承,覬覦分得畫聖的力量。
從今以後,他不用再擔心自己哪天會突然不記得,曾經的盧修緣長什麼模樣。
雖然見到故人,讓他異常懷念,但今日他要做的事,就是讓秦無忌順利獲得一切。
隻是他委以重任的孩子,卻出言提醒盧畫聖的殘識道:“小心!”
盧畫聖的殘存意識,就此掙脫了他的墨氣控製。
逆子!最好的時機已經錯過,再想要操控盧修緣便難了。作為傳承者,秦無忌這逆子的抗拒,也加大了他操控傳承的難度。
好在他還有後手,更多的神識湧入畫中界,企圖控製秦無忌的心神,帝尊默念秘技咒語。但剛施展一個開頭,就有閃電直劈過來。
整個畫中界的景象開始搖晃扭曲,他也被突然而來的雷電狠狠劈中,神識受了重創。
“噗——”帝尊殿中,帝尊吐出一口黑血,意識崩塌。
或許是與盧畫聖的殘識接觸,腦中淩亂閃過無數三百年前的往事記憶。
初次見麵時,他漫不經心含笑道:“這位能呼風喚雨的厲害鬥圖師,如何稱呼呢?”
“盧修緣。”
“修緣?……半緣修道半緣君。好名字!”他聽到周圍無數村民的道謝聲,隨口給自己起名道,“我叫……謝君恩。”
“真名?”對方懷疑道。
“大概吧。”他笑道,“在鬥圖大陸,我隻有這麼一個名字。”
半緣修道半緣君。
盧修緣,你叫修緣,與我在此結識的緣分,那就是與本君修緣。
……
記憶再次變換。
那已經是他們相識三年後。
盧畫聖見他一身血衣回到桃花小院中,蹙眉問道:“可有受傷?”
他搖搖頭道:“彆人的血。”
不願多解釋一個字。
盧畫聖眉宇間擔憂更勝:“謝兄,他們都說蔣畫君的死跟你有關。未親眼所見,我卻不信,隻信你說的。你告訴我,這件事是你所為嗎?”
“不是我。”他決絕道。
“你說不是,我便信你。”盧畫尊不再多問,桃花眼流轉道,“因為我把你當兄弟。”
那天他們喝了許多酒,盧修緣照例醉得不省人事,趴伏了石桌上。桃花落了盧修緣滿身,他從對方的銀發上摘下一瓣,在指尖碾動。
這時候,與他同樣流著魔秦皇族血脈的奚王,出現在他麵前:“帝尊,此刻正是殺他的好時機,你還在等什麼?”
“奚雪!他是我最尊敬的對手,在他毫無防備時殺了他,我是這樣不敢一戰的懦夫嗎?”
奚王低頭道:“皇兄請息怒。我隻是怕這樣的對手,一念之差留下他,將來會生出無數事端,後悔已晚。皇兄不想做卑鄙惡人,就讓奚雪出手。”
“滾!”
……
秦不滅強壓下這段記憶,腦海裡卻浮現起另一段記憶。
那已經是兩界交戰,他向盧修緣徹底攤牌。
盧畫聖笑聲淒涼道:“謝兄說沒做過,我信了你。你卻辜負我的信任!”
秦不滅嘴裡泛著苦澀道:“你我是敵非友,我的確騙了你,從一開始。”
“嘿嘿嘿——”盧修緣的神情不意外,冷道,“,謝君恩!帝尊此名,是否要吾每次喚你,都在叩謝你的君恩?謝你讓鬥圖界生靈塗炭?謝你在這片大地上所做的一切?秦不滅,你好得很,吾與你勢不兩立!今日若不能敗你,吾情願死!”
“修緣兄……”
“你不配叫我!”盧畫聖決然道,“我認識的謝兄已死,他死在你手裡。你我之間,隻能活一個。”
“噗!”帝尊殿中,又是一口黑血噴出,濺上墨蓮台。秦不滅遭到血汙畫卷反噬,險些走火入魔,嘴角和雙眼,俱都流下一行行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