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舟生無可戀的乘坐在一艘行駛在雲端的船上。船身兩端有醒目的鳳棲梧桐圖案, 行駛在航道上的鬥圖師,遇上這艘宮家的船, 都遠遠避讓開,這讓顧青舟遇不上一個能與外人交流的機會。
他麵無血色靠在甲板上,雖然沒被限製行動,卻隻站了一會兒就受不住風, 咳嗽起來。不過顧青舟依舊沒回船艙休息。越多人見過他, 越有可能被發現行蹤。他在為公羊師父留線索。
宮爍一直守在旁邊看他, 每當對方向他投來冰冷審視的目光, 顧青舟都會表現的弱小可憐又無助。可惜沒辦法點睛,影響他用表情包發揮相對應的效果。
手腕上的禁靈銬依舊沒有解開,宮爍請來了鎖匠,不過在對方滿頭大汗圍著禁靈銬撬動了一個多時辰後,顧青舟確定對方是能力不夠, 而非收了宮家的好處,在他麵前裝模作樣演戲。
顧青舟思緒正飄忽,宮爍突然握著他的手,冰涼程度竟然與他不相上下。
“身體如何?”宮爍問道。
顧青舟搖搖頭, 被風吹得打了個冷顫。
見他氣色實在太差, 宮爍在離太陽落山還有一段很長時間,就早早結束一天的行程,停止趕路。
飛船顛簸降落後, 顧青舟整個人都不好了。等到了客棧, 他臉色煞白, 扶著牆壁乾嘔了半天。這次不是有意示弱,而是沒想到身體虛弱到連以往坐船沒有的反應也出現了,他暈船了。
喝了幾口宮爍遞過來的熱水,不一會兒,宮爍派人請來了據說是城裡最好的大夫,王氏醫館的坐堂,為顧青舟把脈。
“這位公子氣血兩虧,需要靜養,不宜車馬勞頓。我寫個方子,按方抓藥可暫時調理一二。”
這說法對顧青舟有利,在路上拖得久了,發現他不見的公羊師父,一定會想方設法找到他。
這大夫根本沒提他繪心缺失,要說沒診治出來不可能,想必在來之前,已經有人叮囑過他哪些話不能說。
顧青舟攏了攏袖子,收起自己準備的小紙條。他剛才沒貿然將求救信交給對方,現在就更不會了。
宮爍開口道:“行程不能耽擱。請李大夫酌情開藥,無需顧忌花費,用最好的藥。”
“這……”這不是開藥的問題,而是關係傷員的身體。
李大夫看向顧青舟,虛弱的病人手腕上,甚至還戴有一副手銬。雖然從中間斷開,起不到限製行動的作用,依舊是銬子。他不知道這病人與宮大少爺是何關係。
想到眼前宮家人的身份,想到自家受過資助,來時千叮嚀萬囑咐不可得罪宮家大少爺,李大夫道:“好吧。老朽這就開方子。”
宮爍頜首,將大夫請到外間寫字,仔細聽從醫囑。
這名佩戴畫師徽章的大夫,寫好方子,習慣性的點睛了《扁鵲畫像》,神醫扁鵲一出現,宮爍就盯著扁鵲看,略有所思。
顧青舟扶住床柱,探著身子想要上去聽兩人說話,想了想又放棄,躺回病榻上。
等到送走大夫,宮爍走進房中,坐在了病榻旁的椅子上。他冷冷道:“十日前你對我用的《臥地黃犬》,也是葉墨凡所畫。”
從畫中出現的扁鵲,勾起了他迷路一個時辰的過往記憶。
顧青舟一愣,以為自己打得時間差,被對方看出來了。不過他早找好了理由。葉墨凡照顧他這位師弟,才讓他手裡比旁人先得到對方畫作。
他做好了被問明兩人關係的準備,宮爍卻跳過中間環節,直接問道:“從哪能聯係到葉墨凡?”已經默認顧青舟與葉墨凡相識。
顧青舟捂嘴輕嗽道:“你找他做什麼?”
“《十日續命圖》。”宮爍道。他從徽章裡取出了這幅畫的拓本,以宮家的能力,可以從風雲府買到不流傳於外界的內供圖。不過以後不會了,因為他險些殺了陶楚。
“他在渭龍城隻露麵一次就消失。我想請教他,《扁鵲畫像》是否有內供版?你可知情?”
顧青舟故作遲疑道:“恐怕沒有。他連《十日續命圖》都現世,若有效果更好的《扁鵲畫像》,以他的心性,怎麼可能不拿出來?”
“如此,我知曉了。”宮爍淡淡道。語氣聽不出任何情緒流露,顧青舟卻感覺到了對方心中的失落。
對方想要治療誰?
傳聞中瘋癲的母親,還是……對宮家更為重要的人,比如宮家老祖那位頂梁柱?
顧青舟藏了太多心思,胡亂思考著,不一會兒就覺得渾身疲憊。他揉了揉抽痛的太陽穴道:“若有效果更好的治療畫作,我就不會被一身病痛困擾。”
宮爍仿佛已經認定了他與葉墨凡關係匪淺,聽了他這番話,表情變得更加凍人了。
見顧青舟蹙眉,他伸出手,冰涼的手指擠按在對方的太陽穴上,輕輕揉動。他的手雖涼,揉了一會兒,卻漸漸有一股暖流從指間溢出,撫平對方的傷痛。
宮爍身具赤靈繪心,天生就有超過旁人的控火能力,即使他整個人冷冰冰的,卻無法抹殺他真正的天賦。
手法純熟,力道剛剛好,真看不出來宮大少爺還有這一手絕活。
隻被按了一會兒,顧青舟就覺得暈船的不適被緩解了,他長舒了一口氣道:“沒想到你推拿手法這麼專業。”
“做得多了。”宮爍淡淡道。
顧青舟還想再問,但看到對方周身散發出更加濃的寒氣,就將疑惑壓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