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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雲府中,最為重要的傳送地點,每天都不斷有人被傳送回來。
陶畫尊對外稱自己養了三千食客,這已經是很多年沒變的說法,此話毫無狂妄,甚至謙虛過頭了。
如今為他做事的人何止三千?開滿各地的鋪子,隻算畫師級彆的掌櫃就不止這個數。
這一日,人來人往的傳送地點,突然嘩然,陶鳳雲也走出了已經很久沒離開過的畫室。
食客們之間的消息一下子傳遍,人人皆知畫尊唯一的孫子,驕縱的陶小公子這趟出門,被人打回來,甚至觸動了《陶偶替命》才逃過死劫。
陶楚哪裡這麼丟人過?雖然觸發保命畫作,被傳送回風雲府,人活了下來。但一身金黃蜀錦和頭上的黃金冠全都燒成烏黑,自己也帶著一身傷。
《陶偶替命》的效果,轉移走了最奪命的烈火焚身,免去了他所遭受的致命燒傷,但胳膊上被惡鬼撕咬,以及火箭擦過的焦痕,卻原原本本保留下來,
婁玉關見到陶楚時,就是這般淒慘景象。他手指覆蓋在對方額頭上,掌心吸走一縷隱藏極深的墨氣,雙眼沒有感情。
等到陶楚醒來,看到的就是父親為他留下的幕僚,也是這些年與他最親近的婁玉關,心疼得要死的模樣。
“少爺不是去尋那件賀禮?怎麼會弄成這模樣?”婁玉關以往遇事最悠然自若,如今眉宇間也俱都是擔心。他端著藥,小心的一口口吹冷了喂陶楚。就像對方小時候那樣。
這讓陶楚原本想要訓斥他的心思都淡了。
若不是太信任謝春風善畫美人的名聲,他也不會在見到顧青舟時,沒第一時間認出對方。誰會知道名聲在外的青雲畫院佼佼者,竟然會畫出那種拙劣的作品?
陶楚發了一會兒愣。雖然自家幕僚給了他錯誤的訊息,陶楚卻不打算追究,想來不是故意的。
婁玉關一邊喂藥,一邊與他互通消息道:“府主之前傳我過去問話,他還不知道你去尋那件東西,隻以為你去渭龍城碰運氣,想要獲得盧畫聖的傳承。”
“我知道了。”陶楚紅著眼道。
宮爍居然敢對他用殺招,一言不合就置他於死地!此事若他不說,將來傳揚出去,還以為風雲府怕了宮家。
但告訴祖父,他可能就真的要與風雲府的繼承無望了。
陶楚問道:“我那幾個叔叔,現在是什麼反應?”
“還能是何反應?”
“我就知道!”陶楚氣道,“猜也猜到,他們好不容易抓住我的紕漏,怎麼不火上澆油?現在在祖父麵前,我還有什麼形象可言?還有什麼前途?”
“小少爺千萬彆這麼想。”婁玉關消瘦的身型,卻給予對方莫大的自信和關懷。他柔聲安慰道:“能繼承風雲府的,當然是小少爺您。您叔叔們現在都老了,除非突破畫君,再增加百年壽命,多活些年歲。不然小少爺您隻需要再靜待幾十年,就算什麼都不做,也熬死他們。”
“可幾十年太漫長,變數太多了。”陶楚不甘心道。他想要一鳴驚人,卻沒想到丟了這麼大的人。
兩人正說著,外麵仆從稟告,府主已經朝這兒過來,是來看望陶楚。
婁玉關放下藥碗,起身整了整衣服道:“府主已經知道小少爺您醒了,我這就前去迎接。”
陶楚點頭,躺回病榻上,手指捏住被角微微哆嗦,不敢去看祖父的臉。
陶風雲是一個人進來的,他關上門進了房間,目光落在自家孫子身上,嘴角揚起,發出一聲“嗬”。
雖已經成名百年,即使蓄須,他看上去也比自己幾個不爭氣的兒子年輕一輪。高大挺拔,氣質亦正亦邪。
“喪家之犬。”陶風雲眼中滿是傲慢道,“陶楚,你這次失算了,也讓我失望了。”
“祖父,我——”陶楚咬牙道,“不會再有下次。”
陶風雲不屑的看著因為受傷而躲在被子中的少年道:“你以往做的那些事,我全都知曉。我風雲府,行事囂張怎麼啦?何須向外人解釋。你再怎麼跋扈,我都任由著你,因為我以為,你做事有分寸和尺度,闖下任何禍都能自己擺平,不需要本尊操心。”
“孫兒知錯了。”陶楚白著臉道。
陶風雲斜睨對方道:“這一次,我會為你討回公道。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以後你做事用腦子,彆在外麵闖禍擺不平,灰溜溜回來。否則死在外麵,我不會管你。惹下自己解決不掉的麻煩,這種子孫還不如沒有。”
“孫兒受教了。”陶楚臉色更白了。
“好好養傷。”陶風雲轉身,毫不留情離開,“你今後好自為之。”
“……孫兒謹記。”陶楚的指甲深陷進被子裡。
陶風雲走到門口,停下步子,回頭道:“希望你將今日之恥銘記於心,風雲府不需要狂妄自大的領導者。認清你自己。”
“孫兒謹記!”這次陶楚的手指,不再緊撓被子,放過了可憐的寢具。嘴角微微彎成弧形。
祖父依舊看好他。
依舊看好他,作為風雲府的接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