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謝春風毫不留情趕出府, 葉墨凡獨自待在空蕩蕩的府邸, 心情煩躁不安。
今日發生了太多事, 不管是摘心手重現, 還是催畫尊的意外到來,都讓他需要好好理一理思緒,計劃將來。
畫君能一念成像, 葉墨凡在空中連寫好幾個“靜”字,心境才恢複平靜。他輕輕揮袖,將懸空的字體消散無蹤, 坐在書房中思考起來。
今天與他交手的催畫尊,說起來當初他還沒披上葉墨凡這層馬甲時候, 與對方有過一麵之緣。
催畫尊明顯一直尾隨雲知仙, 關注摘心手的線索。所以在顧青舟偶遇雲知仙時, 對方出手乾擾過這場戰鬥。不過也助他恢複被摘繪心當晚的記憶, 連帶著對方也讀取了那段記憶, 掌握了更多線索。
“你有,麻煩,小家夥。需要, 我, 順手解決嗎?”催時羽真的很喜歡順手做一些事。那日對方的問題,顧青舟沒來得及沒回答, 就被打斷,事後再也沒見過對方。
說起來他前幾日在穀中,遇見已經改名白素素的雲知仙。催畫尊突然出現的目的, 是否依舊是在追查雲知仙的背後黑手?
如此說來,他有與催畫尊合作的可能。不過前提是澄清誤會。讓對方相信他跟皇甫君沒有交情。
而且葉墨凡的身份,不足以讓對方取信。但主動暴露自己就是顧青舟,又太過冒險了。真是讓人頭禿……
“禿”這個字一從腦海裡冒出來,葉墨凡就如同遭遇雷劈。
“謝春風!”咬牙切齒叫出摯友的名字。都怪對方沒事說什麼禿,讓他都被影響了。
葉墨凡抬手觸碰自己一頭烏黑濃密的秀發,心情得到慰藉。
……
夜已深,葉墨凡平躺在臥床上,呼吸均勻已然入睡,意識卻離身體,飄忽進了一片陌生又熟悉的環境。
越過亭台樓閣,假山竹林之後的通幽小徑是一座佛堂,從這裡抬頭可以看到不遠處一座高塔,隻望一眼,他就知道是藏書閣所在。抬頭再往上看,天空被一層透明的結界守護,一眼望不到邊際,將整座府邸籠罩其中。
這裡是……宮府!未被他與宮畫尊戰鬥破壞前的宮府。
本該坍塌的佛堂仍在,周圍的高牆也都未曾倒塌。
穿著一襲青衣俊逸挺拔的身影,此刻正坐在他對麵彈琴。修長白皙的指尖撥弄琴弦,一曲《流水》從古琴中傾瀉而出。彈奏者雙眼輕闔,似是被自己所彈琴聲感染,與琴音融為一體。俊逸脫俗的麵容,正是自家叔叔顧有枝。
夢中的葉墨凡剛要上前,便頓住腳步。抬手觸碰到自己臉上的黑色勾金麵具。以無數珍珠寶石串聯的珠鏈,隨著他的動作在臉側晃動,卻沒有發出細微而悅耳的相互觸碰聲響。
他在夢裡。
這是畫中界,此刻的情景,就如同曾經叔叔趁他入睡,將他拉入畫中發生的一樣。
葉墨凡意識到了不對勁。畫中仙能控製的範圍有限。當初他在宮家,與藏匿顧有枝畫像的佛堂距離並不遙遠。這次來幽幻穀,他並沒有將叔叔的畫像帶上。
因為相隔距離太遠,連叔叔也無法讓身處青院的師父與他同入畫中界溝通。加之叔叔在宮家一戰後,一直昏昏沉沉未恢複。所以現在那幅畫像,應該留在青雲畫院,由他師父墨雪濤保管。
葉墨凡回過味來了,這裡不是什麼宮家。他此刻身在幽幻穀。
一旦意識清醒有了反抗念頭,葉墨凡的這個夢境也因為主人的蘇醒,漸漸破碎。
地動山搖,周圍所有的一切畫麵都龜裂,脫落成了碎片。葉墨凡猛然睜開雙眼,入眼的是一片黑暗,他已經身在現實中的葉宅。
葉墨凡在床榻上坐直,用手撐起身,掌下柔軟蓬鬆的質感是他的被褥。
幾乎是一瞬間,他就脫離了畫中界,從夢中回到了現實。葉墨凡從榻上一躍而起,心念一動,四周燈火大亮,將房中照得通明,再無可以藏匿的地方。
他打量著自己的房間,身體高度戒備,冷道:“誰在裝神弄鬼!”
靜寂的夜晚,隻有他的聲音打破黑夜中的寧靜,冰冷如刀刃的話,飽含殺氣,卻未得到任何回應。
“哼!”葉墨凡耐心等待著,心神未曾放鬆。雖然他在幽幻穀中招攬的屬下,到了夜晚並不會在此地留宿。但房門、廚娘等居住在葉宅的人,在他出聲後一個都未驚動,已經說明了問題。
葉墨凡神識一掃,發現自己布置的陣法結界被另一種力量所侵蝕,周圍更是悄無聲息被附上了一層隔音結界。
但神識沒感到葉宅中多了什麼人。既然對方之前想將他拉入畫中界失敗,必然就在附近離他不遠的地方。
葉墨凡又等了片刻,感受到了自己的結界,被人粗暴撕開一道容人通行的大裂口。
這種行為方式……葉墨凡苦笑,看向了房門。對方從臥室正門進來,甚至還禮貌的敲了敲門。
篤!
篤!
篤!
敲門聲緩慢而堅決,已視屋子的獵物為囊中物,誌在必得。
所以儘管葉墨凡此刻感覺自己如同一隻炸了毛的貓,弓著身子,生出利爪和獠牙做攻擊狀,但麵對一位畫尊,就算張牙舞爪也無法戰勝對方,色厲內荏,徒勞無功罷了。
“崔前輩!”葉墨凡自覺地為對方打開門道,“不知您深夜拜訪,所為何事?晚輩剛才已經睡了。”
敵不動,我不動。敵若動,我先動——葉墨凡已經準備好了隨機傳送表情包,不與對方硬扛。
他請對方坐下,不過催時羽環顧四周,站著說話道:“連睡覺,都戴麵具,很謹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