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來了(2 / 2)

紅樓老太太 香溪河畔草 24491 字 6個月前

在古代,竟然是肥肉瘦肉的地位掉個個兒!

三月初六。

榮寧街再次車馬喧囂,今日正式賈代善的大祥之祭。

前來參加祭祀的親朋故舊絡繹不絕。

這次,史家早早到了場。

保齡候在海疆駐防,不能親臨,卻讓大管家親自前來獻祭。

史家攏共來了三分祭禮,史鼎,史鼐,再有金陵的史家族長。

賈赦一年把史家族長打出去七八次,這一次終於進了榮府大門。

族長夫人不理睬眾人阻攔,結結實實給石梅磕了三個響頭:“姑奶奶,您福大命大,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榮慶堂擠滿了前來祭奠的族親故舊,石梅也不好太不給娘家顏麵,隻得吩咐把族長夫人攙扶起來:“人都有走窄的時候,保不住哪天自己就馬失前蹄了。”

族長夫人不敢頂嘴,忙著認錯:“都是我們眼界淺薄,見識少……”

石梅頷首:“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是後宅古人,外頭的事情都是你們兩個兄弟支撐。你大兄弟既然放你進了後堂,就是不計較了,今後大家還是好親戚!”

族人夫人頓時哭了。

這一年她們受到族人的埋怨,旁人譏笑真是夠了。

就連保齡候也發話說,他們一家今年得不到姑母的認同,年底就卸任,退位讓賢!

賈母這次認了她們,算是救了她們全家上下了。

這次彆的客人都在意料之中,卻有一個人出乎石梅的意料之外。卻是林如海在初十這日風塵仆仆的趕到了榮禧堂。

石梅以為林如海是請假前來,感動得很。

一番詢問方知,卻是嘉和帝為了彰顯聖朝氣象,決定重新刻印《資治通鑒》,翰林院領了這個差使,總纂官就是林如海的恩叔杜祭酒大人。

如海到江南卻是假公濟私,他聲稱林家祖上收藏了前朝刊刻的《資治通鑒》,願意先給朝廷。

但是,書籍收在祖籍林家族學書齋之中。

然後,杜祭酒大筆一揮,給林如海批了四個月的公差。

剛好可以趕上六月求親。

林如海當初高中,因為自己體弱,母親在京,並未回鄉祭祖。

嘉和帝也沒什麼好說。

戰亂毀壞了許多書籍。

資治通鑒的孤本可是價值不菲。

林如海之所以會如此,乃是因為收到了榮府的書信,得知賈母年底才會返京,之前說好五月提親的時間推後。

或者,林家上金陵提親亦可。

這一次,林如海奉母前來,預備請新任江南學政尹大人為冰媒。

江南學政尹大人,石梅有所了解。

賈赦賈政要參加今年的秋闈,府裡自然會注意學政人選。

這位尹大人是今年初上任,之前是翰林院侍讀學士。

杜祭酒大人之前在翰林院做學士,他自己身在朝廷不能離京,故而,替如海拜托這位尹大人做冰媒。

翰林出身的學政上門做媒,榮府與賈敏都很有麵子。

石梅自然不會反對,卻記掛他出京的原因,因問:“你確定能夠說服林氏族長捐贈前朝刻本《資治通鑒》?要不要我們幫忙尋找?”

林如海起身作揖:“多謝嶽母掛念,小婿家跟林氏宗族關係疏遠,小婿祖上的書籍全部在京都《資治通鑒》刻本也在京都!”

文人學士不愛金銀缺愛孤本字畫。

石梅動容:“賢婿,這可是你林家的傳家之寶?”

如海再次作揖:“小婿祖上沒有彆的愛好,就好收錄這些孤本,林家還收錄了更早的宋刻本,且陛下答應,這次刻印之後,會賞賜林家全套的資治通鑒,外帶全新版本的四書五經。且新的刻本隻會更完善,小婿不虧。”

前朝孤本跟本朝印刷怎麼能相提並論呢?

為了娶老婆,把傳家寶丟了,林家的祖宗會不會氣活了?

林如海的行徑雖然有些敗家,但是,石梅卻很為賈敏高興,為了親自前來下聘,千方百計,不惜一切。

說明女婿對女兒賈敏很上心。

不說愛不愛,單憑這份重視,賈敏的幸福就有了幾分保證。

婆婆再是厲害,也要顧忌兒子的心意。

且榮府不是軟柿子,林母也不敢太過分。

賈敏的幸福可以期待!

不過,這一次林如海奉母回鄉祭祖。

榮府也不能沒有表示。

石梅遂招了兩個兒子商議,看看誰陪著林如海回鄉祭祖。

林如海書生意氣,有沒有至親親族幫襯,所有事情都親力親為,恐怕力有不逮。

既然女婿這樣有誠意,榮府作為嶽家理應有所回報。也讓林家族人看看,如海再不是無依無靠之人。他如今有了禦賜婚姻,強大的妻族。

再者,榮府出麵,也可以警告一下那些想要送女入府的轉折親戚。

讓她們自己掂量掂量,身份地位,能不能爭得過榮國府的千金大小姐!

石梅的意思想讓賈赦跟隨如海返鄉。

賈赦這人不會讀書,卻會辦事,人情練達比賈政通透。

賈政聞聽可與妹夫如海同行,心裡頓時開了花兒,跑帶石梅麵前請命,態度堅決,言辭懇切,無論如何也要跟著去吳縣。

石梅心中劃算一番,林如海不僅得到嘉和的寵信,還能在鹽商與嘉和帝之間左右逢源。

這樣的角色。其心智不是賈赦賈政能比!

這一想,石梅決定讓賈政這個榆木腦袋出去見識見識也好。

或許,讓他看看人家聰明人的處事風格,他就開了竅了也不定喲。

林母所乘坐的船隻,在三日後的清晨到達金陵。

賈赦賈政合著如海親自前去碼頭迎接,給足了林母麵子。

石梅帶著兩個兒媳親自到垂花門迎接親家母。

然後,石梅發現,不僅兩個兒子賈赦賈政麵色不大好。

女婿如海也是滿臉的鬱色。

石梅甚是訝異,眼光一掃,瞬間釋然。

林母隨身卻帶著一位適齡女郎。

正是那位據說發誓不二嫁的表姑娘王秀芝。

這表姑娘比賈敏還大了幾歲,今年已經二十二三了。

這個歲數姑娘,可算得老姑娘了。

卻依然住在林家,守著表兄林如海,希望他回心轉意納了她。

石梅很佩服王秀芝,皮糙肉厚的可以。

暗地裡千方百計想要爬床,勾搭榮府的女婿,竟然有臉堂而皇之進了榮國府做客。

石梅看著這相依相伴的姑侄兩個,心中哂笑,麵上卻不動聲色。

在弄清楚這兩姨侄的意圖之前,石梅不準備發表意見。

石梅隻是深深的盯了一眼林如海。

林如海難看的麵色瞬間染上羞慚。

石梅旋即收回眸光,親親熱熱的與林母寒暄:“親家母千裡迢迢,相比累著了。客院已經收拾妥當,今晚先住下,有話咱們明兒再說,可好?”

府裡除了林家人,還有幾家親眷。

像是史家代理族長夫人,這回硬是盯著尷尬留在最後,說是幫著賈母陪客。

她說的陪客就是賈政媳婦王氏的妹妹,薛家的大奶奶。

再有王氏的嫂子,王子勝夫人。

還有楊家的族長夫人。

張家本家也從老家通城來了人,為的就是給張氏撐臉麵。

這些人都是榮府三位夫人的親眷,她們願意多住些日子,石梅也不好趕客。

此刻,若是林母鬨出笑話,賈敏丟人就丟大了。

石梅一邊把林母往府裡迎接,一遍吩咐丫頭:“給這位媽媽帶路,幫忙把林太太的行禮送去榴園!”

林如海這時忽然插話說道:“多謝嶽母盛情,小婿已經跟船家商議過,今晚連夜啟程,等晚餐已畢,就要上船,今夜晚就在船艙歇息了,無需安排房舍。”

賈赦賈政俱皆一愣,他們之前不是這般安排!

大船的確已經租賃好了。

但是,他們說好了,林家母子在榮府歇息三五日,緩一緩再啟程。也方便賈赦兄弟收拾行禮。

賈赦賈政麵露不悅,覺得林如海真是沒擔待!

林如海心裡甚苦,也隻有作揖得份兒。

晚膳之後,石梅終於知道原委。

卻是這位表姑娘王秀芝,在京都待了一年時間,如海一直不肯兜攬她。

這回如海奉母回鄉掃墓,她卻主動提出要返鄉嫁人。並提出要求,讓林母替她準備一份嫁妝,讓她能夠風光嫁人,在婆家也好做人。

如海同意了母親的請求,讓賬房給這位表妹支取了一千兩銀子,並讓林府二管家胡誠護送表姑娘返鄉。

如海也有條件,那就是不跟表姑娘一路,讓表姑娘走陸路。

如海計算,走陸路要比水路快些,等他們返鄉,這位王家的表妹大約已經說好親事了。

誰知,今日在碼頭迎接林母,這位表姑娘忽然出現船頭。

林如海當即就像登船起航,直奔家鄉,卻是賈赦賈政親自迎接,石梅在家等候,不得不讓母親登門拜見。

一路上,林如海除了請安,都沒跟母親多說一句話。

石梅吩咐賈赦:“不能讓他們就這樣走了,她們既然進了我們的府門,就不能隨隨便便讓她出去。雖然我們有賜婚旨,就怕那王家的丫頭明日當眾叫囂起來,說我們榮府允準了,與她不分大小,一肩雙挑。

那才惡心難堪呢。

所以,必須弄清楚,此事是王家姑娘一廂情願,還是她們姑侄兩個合謀而為,逼迫我們答應王家兼祧!

等下我們母子去見林家母子,當麵鑼對麵鼓把話說清楚,若是林母執意兼祧,拚著得罪陛下,我也要把這婚事退了!”

賈赦說道:“母親稍安,請聽兒子一言。兒子一直在思慮,這事兒與其詢問那對姨侄,不如去問林家的二管家,我給他吊起來抽鞭子抹鹽水,不怕他不招。母親以為如何?”

石梅蹙眉:“這事兒不能魯莽,還是先禮後兵吧!”

結果,賈赦無功而返,那位二管家竟然被王家表姑娘撇下了。

石梅此刻心中有數了,林母這會子隻怕也在慪氣呢。

石梅吩咐道:“好歹留下他們母子,明日我親自探問吧!”

林如海哪裡是賈赦的對手,見麵就被賈赦勾肩搭背挾製著去了書齋。

林家姨侄被留在了榮國府。

次日巳時。

石梅帶著賴嬤嬤,八個管事媳婦,大小十二個丫頭去了林母客居榴園。

榮府孝期未出,石梅與所有仆人都是一身銀白色的夾袍。

林母隻覺得瞬間落入雪洞之中。

賈母明明笑著,林母隻覺得骨頭縫兒透著寒意。

石梅首先詢問幾句無關鹹淡的客氣話:“親家母知道的,我們府上還沒出孝期呢,孩子們又格外恭順孝敬,三年來深居簡出,吃穿簡樸。時間長了,就習以為常了。

若是她們妯娌一時沒想到,照顧不周,親家母多擔待些。萬不要跟他們計較,且容她們慢慢恢複起來,就好了!”

一般來說,身為主母,應該對客人說,孩子們有不周到的地方,親家隻管告訴我,我去教訓她們,讓她們給您賠罪。

石梅卻直接讓林母多擔待。

這話的意思就是,你們姑侄得罪我了,我心裡很不高興。

你們即便吃不好睡不好,也忍著點吧,可彆怪我的媳婦們。

石梅還把這種怠慢,都歸結到媳婦們辛勤操守,潛心守孝上頭。

兒媳婦習慣了茹素,忘記了奢華。

雖然對不起你們姑侄。

然而,這麼乖巧的媳婦,我怎麼忍心責備呢。

所以,還是親家母多多擔待吧!

擱在京都時期的林母,肯定要針鋒相對。

自從她裝病跟兒子對抗,威脅兒子不孝不成,反被嘉和帝派遣內侍以探病隻名,暗中申斥之後,林母已經知道聖旨的可怕。

知道賈敏有聖旨護駕,嫡妻地位固若金湯,不可侵犯。

外甥女兒兼祧絕無可能。

因此,林母遂替外甥女兒謀劃。

這才跟侄女套好了,要兒子出銀子,替外甥女兒發嫁。

她自己心下愧疚, 私下也出了不下一千兩銀子的首飾,陪嫁外甥女兒。

然而,林母小看了外甥女兒的野心。

她不知道,這位王家的表姑娘已經被林家富貴晃花了眼,她在京都一年,已經習慣了揮金如土,仆從如雲的生活。

再讓她回去張羅炒米油鹽,萬難忍受。

故而,她表麵答應林家母子,馬車一進金陵城,二管家去補充給養的時候,她就翻窗子跑了,另外定了客棧,天天喬裝去碼頭等候林母的船隻。

終於在昨日淩晨時分,等到了林家的官船。

她蓬頭垢麵的跑上船去哭訴,說是二管家把她丟下了跑了。

林母不知究竟,玩伴無奈也隻有帶著她了。

林母也是獨自掌家多年,一個人戰天鬥地養大兒子。

不說石梅的話已經近乎直白,就是石梅臉上的笑意,也不達眼底。

林母能夠感覺到,昨夜晚的賈母叫親家,還幾分真情。

此刻,親家二字,已經乾巴巴,沒有半分情誼了。

林母知道,她這是‘叫花子背上三鬥米,都是自討!’

怨不得彆人!

林母麵露微笑:“親家客氣,貴府禮儀周到,我們一切安好,多謝親家款待。”

石梅見林母放低姿態,也放緩的麵色,狀似無意的看了眼王秀芝,說道:“親家真會□□人,身邊這個丫頭生得好整齊,打扮的也好,活脫脫就是人家千金小姐!”

王秀芝卻是麵色一變,這個死寡婦,竟然這般看低她,她哪一點像丫頭了?

卻沒發現,她自從石梅進門,就眼珠子活泛,睃來睃去,石梅身邊的琥珀丫頭也比她端莊大方。哪裡有半點大家閨秀的模子,活脫脫就是剛剛調~教的丫頭!

林母歎口氣,該來的還是來了。

她冷眼盯了秀芝一眼,讓她規矩些。

這麻煩是她親自招惹,眼下兒子已經不高興了,一路不說話,一晚上不露麵。

聖旨難違,不能壞了賈府的親事。

兒子歲數大了,彆弄得一個老婆也沒有了。

林母下定了決心,再次用憐憫的目光看了眼外甥女兒秀芝。

她歎口氣,比起外甥女兒,兒子還是更加重要些。

林母說道:“這個丫頭是我堂妹的女兒,這一年在我身邊聽用,替我解悶。她從小在鄉下長大,小門小戶,規矩不周,讓親家見笑了。“

石梅聞言一笑:“這是什麼話說的,昨晚怎麼不介紹呢,既是表姑娘上門,我應該打發表禮才是,珊瑚丫頭,你回去讓你大奶奶盤庫的時候,順便檢出一箱料子,好與王家表姑娘做衣衫!”

王秀芝一聽這話眼睛一亮。

她就知道,有表哥的麵子,榮府再不敢怠慢她。

林母聽出石梅言語的怠慢,卻也不糾纏,反而說道:“秀芝,給親家太太行禮!”

王秀芝依言行禮致謝。

林母這時說道:“說起來親家母這箱料子送的及時,我這外甥女兒這回返鄉,就是特特回去嫁人的,親家母家裡的料子多是禦製品,彆人有多少銀子也買不來,秀芝真是好福氣啊!”

王秀芝原本驚喜眼眸聞言一暗,她低頭做出難堪之態:“姨母,您……”

林母不直白的說出口,王秀芝還可以作假是林如海的心上人,林母心中的好媳婦!

卻不料,林母直接下手撕掉了她的遮羞布!

林母此刻卻顧不上王秀芝的私心,她隻想解除石梅的疑心,保住兒子的婚事。

林母心裡反怪王秀芝作怪,嗔怪道:“這孩子,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親家母又不是外人,有什麼好害臊呢!

秀兒放心,親家母的料子可是千金難買。有我給的首飾,親家母的料子,你表哥陪嫁你的一錢銀子可以托人買上百畝良田,土地比鋪麵安穩,你就聽姨媽,準沒錯!”

林母眼裡分明對王秀芝還有憐惜之意,卻一句句都在跟王秀芝撇清。

林母還沒糊塗完了。

至少內外分得清,卻是做事還不夠果決。

擱在石梅,既然放棄兼祧,壓根不會帶著王秀芝登門,直接上了綁繩押送回家去了。

陪嫁銀子,也不會給她手裡,直接給王家婆子。

王家小門小戶,有銀子拿又不得罪貴親,還不言聽計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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