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玫道:“黑土地,沙土地與黃土地侄兒都抽樣數了三畝,都不是咱們計算的標準扡插株數三千株。
最多的三千四百株,最少三千二百株。我問了下,株數多的都是婦女負責扡插的,株數少的多半是把式們扡插。
侄兒看了下,肉眼觀察看不出稀密,侄兒怕影響番薯的成活率暫時沒動,您看呢?”
石梅道:“你做的很好,現在是摸索階段,說不準哪一種方法最合適,等秋後收割過稱之後,哪種高產,今後就推廣哪一種。”
賈玫真心佩服石梅這種靈活機變的作風。明明按照之前的規劃出現了偏差,卻被石梅幾句話說出一番道理,便錯有錯著了。
石梅看見田間地頭,還有些婦女孩子在忙碌著扡插番薯,遂問:“這是補種嗎?”
賈玫說道:“嬸娘不是說讓把隻有兩節的番薯藤摘了做菜嗎,這些村婦覺得可惜,索性還剩下幾畝地,原平整出來準備日後扡插番薯藤作為牛馬飼料。她們提出趕著移栽最後一波。還跟侄兒理論,反正是試種,索性試試看,晚種幾日跟早幾日有些什麼區彆,侄兒隻得應了。”
石梅心道這些人很有主人翁的精神啊!
這種千方百計替主人著想的人,應當鼓勵賞賜。
隧道:“這幾個婦人的名字記下給我,回頭我有賞賜。”
視察完了番薯,石梅帶著孩子們去跑馬。順便看看賈珠幾個挑選的小馬駒。
賈珠賈璉得意極了,他們的小馬駒已經馴服,可以乘坐了。
兩人有意顯擺,騎著各自的小馬駒奔騰如飛。
元春賈琮羨慕的又蹦又跳又笑,躍躍欲試。
隻不過這兩個太小,石梅不甘心。隻是允許金山派人,扶著他們坐在馬上遛一遛。
元春遛馬回來,跟石梅顯擺:“祖母,您瞧瞧,孫女的馬兒身上這些白色斑點,是不是很像雪花啊?”
元春這‘雪花’的名兒,的確起得很貼切。
那匹小馬駒遠遠看去,棕色毛發中,灑滿雪花一樣的小斑點。
胭脂馬無雜色。
元春的這匹馬駒子的確是桃花馬!
石梅給予元春肯定:“元丫頭這名字起得貼切!”
賈琮這時也遛馬回來了,見祖母誇讚姐姐,也忙著向祖母炫耀:“祖母您瞧瞧,孫兒的馬兒是不是有很多斑點啊?”
石梅又忙著誇讚賈琮:“嗯,琮兒這個名字也起得好!”
兩個得了誇讚,高高興興又去遛馬了。
金山這時候過來說道:“大爺買給太太與四姑娘的馬駒在那邊馬廄裡,太太要不要瞧瞧去?”
之前石梅忙忙碌碌,沒顧上,左不過馬駒子還小,不能騎坐。
雖然不知這輩子有沒有騎馬的機會,石梅還是想看看自己名下的那匹馬駒子!
賈赦孝敬石梅的是成年的小母馬,通身紅棕色毛發,頭頂與四個蹄子卻是白色。
很漂亮的桃花馬。
賈敏的坐騎也是通身紅棕色的桃花馬,尾巴與四隻蹄子生著白毛,很漂亮!
雖不是胭脂馬,這種品相已經算是上乘了。
賈赦很用了些心思挑選。
石梅與賈敏的馬兒是成年母馬,每匹價值在百兩以上。
再加上八匹菊花青,三十六匹馬駒子,四頭奶牛,八頭耕牛。
其中低頭奶牛與把頭耕牛是公中采辦,理當從公中走賬。
石梅看過賬簿,賈赦沒有走公中。
賈赦這一次隻怕花費不下五千銀子。
這可是大手筆。
賈代善雖然仙逝,他的財產賈母壓著沒分。
賈赦又沒襲爵,手裡的錢財有限。
賈赦的財產,不過是每月十兩月例,筆墨費用五兩,其他就是父母貼補,年底紅利二百兩。
賈母不喜歡賈赦,肯定不會私下貼補。
按照賈母的記憶,賈代善貼補給賈政賈敏也不過一年二百銀子。
賈赦狐朋狗黨眾多,手裡有了銀子一慣是左手來右手去。
賈赦最大的活水來源,就是她祖母老國公夫人的補貼。
老國公夫人夫人出身貧寒,當初一車嫁妝,裝的不過是五穀雜糧與棉布。
後來老公爺得勢,與她置辦了五百畝良田為嫁妝。
她也沒掌管過中饋,所有出息就是月錢紅利與這個田莊。
一年所得不過幾百銀子,還要補貼娘家,補貼賈赦。
她留給賈赦的東西,包括那個田莊,不會超過萬兩。
上次清算五房,石梅盯著,賈赦沒敢動手腳。
事後,石梅隻給了賈赦一座蘇州的花園宅子,外加一千銀子。
不是石梅小氣,實在是國庫的欠債大山一樣壓在石梅心上。
賈赦拿出幾千的銀子討好母親妹妹,算是有心了。
石梅笑著對賈敏說道:“看得出來,你大哥是真心疼愛你!”
賈敏一笑:“哥哥也很孝順喲!”
石梅頷首:“嗯,你大哥比之前成熟懂事了。”
提起銀錢,石梅不免在心裡劃算。
眼見出孝,為了榮府的和諧長久,勢必要對府中的財產做出一番分割。
免得兩兄弟時時惦記,生出疑心。
榮府公中的財產構成,主要有三大塊,府庫中各色的古玩賞賜,再有府庫的存銀,剩下就是這次返鄉整治五房的意外收獲。
這次抄沒五房得了四十萬現銀,添置萬畝祭田花費十萬。
除了留下五萬銀子給二房置辦安身之所,還餘下二十五萬,加上賈赦追繳烏家所得五萬,攏共三十萬。
年底回京,第一件事情,就是償還戶部與賈敬的墊付款項。
然後把府庫來個大清點,重新登記造冊,按照府庫結餘的銀錢,加上每年進賬的入息,定製一個分期還款的計劃。
爭取用十五年的時間,在孫子們成年之前,把賈代善背負的債務償還清楚。
免得老了老了,被人追債抄家。
當然,這中間,她必須控住主兩個兒子與孫子們,鞭策他們積極奮進,不做一擲千金的紈絝二世祖!
石梅不由他歎口氣,隻覺得任重道遠。
賈敏不明所以,問道:“母親累了嗎,不如您先歇息去吧。我盯著他們幾個也是一樣。所幸有金山支應,也不怕他們出事。”
石梅頷首:“無事,我隻是在想彆的事情,岔神了!”
賈敏眼眸一亮:“母親在想什麼呢?”
石梅抿嘴笑道:“想你哥哥們現在乾什麼呢,這也走了七八天了。早該到了,隻怕這幾日你哥哥保平安的信件就好到家了。不知道林家的事情如何了!”
賈敏聞言低頭淺笑,再不言語了。
這日傍晚,石梅招了張氏前來吩咐:“準備五匹石青色的細棉布,紅花布,蘭花布各五匹,醬蹄子醬鴨子每樣五份,再有五個二兩銀子的紅封,讓人送去周家村農莊交給賈玫大爺!”
張氏聞言稍微一愣:“這是賞賜賈玫兄弟?府裡現有綾羅絲綢,雖然有些年份不時興,在這鄉裡穿戴還是很體麵。”
石梅笑道:“我要賞賜五位勤勞的村婦,你那些東西她們如何用得上?送給她們也是白放著長黴!”
府裡細棉布是現成的,府裡每年都會跟湖北荊襄的布商大量進購各色棉布,給府中的奴婢們裁減衣衫,棉布衣衫透氣又耐磨。
農婦穿著下地也不會心疼。
賞賜貴重的料子反而用不上。
張氏心中訝異,婆婆這是要賞賜雇農嗎?
張氏心中覺得婆婆對番薯種植重視有些過分了,卻是聰敏的沒反駁沒質疑:“兒媳這就去辦,保管他們晚餐能加菜!”
石梅頷首:“嗯,再給賈玫送一個食盒,他天天在農莊吃大鍋飯。給他雞鴨魚肉都弄一點。”
農場的飯菜都是大盆大盆的炒,滋味好不了。
賈玫為了跟雇農們貼近關係,拒絕了石梅開小灶的提議。
石梅便知道,賈玫這小子是個吃得起苦,能乾大事的人。
賈玫自己不注意,石梅不能假裝不知道。是故,每次去都會給賈玫改善夥食。
吃了身上不會張塊肉出來,心裡卻會增加一份感激,對榮府也會多出一份向心力。
張氏應了。
石梅又道:“告訴小廚房,以後形成慣例,就跟私塾的杜先生一樣,三日送一回葷菜過去。”
張氏應了,心裡想著,婆婆這樣禮賢下士,賈玫兄弟隻怕更加儘心儘力。
婆婆這番薯隻怕真能試種成功!
張氏想起父親的來信,張老爺子接到賈赦信件之後給賈赦夫妻們回了信件,竟然讚揚婆婆遠見卓識,胸有溝壑。
吩咐張氏要孝敬婆婆,支持婆婆,多向婆婆學習。
張氏因此說道:“婆婆,要不下去您再者璉兒他們去學農,也帶上媳婦?”
石梅聞言甚是驚訝。
張家是傳承幾朝的書香門第。在前朝就出國進士。
張氏幼承庭訓,見慣陽春白雪。
雖說士農工商,農民的地位排位不低,者卻是針對科舉而言,農民轉型耕讀書香沒有阻礙。工商要轉型卻要先買幾畝地,給自己披上農的外衣。
但是,真正處於底層的也是農民。
因為農民貧窮,工商都比農民有錢,尤其是商人利大。
官商勾結,農民隻有炮灰的命。
所以,農民一慣最被人瞧不起。
張氏見石梅沉吟,又道:“兒媳婦雖然不懂,兒媳願意學,總不好咱們家種植番薯,明兒人家詢問,兒媳一概不知吧?”
石梅一笑:“你父親給你寫信了?”
張氏臉上一紅:“回稟婆婆,是的,父親說婆婆您遠見卓識,讓兒媳多跟婆婆學習。”
石梅一笑:“行吧,皇後也好親農桑,國公府的掌家太太也學一學農吧!”
張氏靦腆一笑:“多謝母親!”
張氏告辭走了,石梅驀的反應過來,看著賴嬤嬤:“你聽見什麼沒有?”
賴嬤嬤抿嘴笑:“是誰說了什麼嗎?奴婢沒注意呢!”
石梅看著賴嬤嬤戲謔的眼睛,知道自己沒聽錯。
張氏叫她母親!
石梅笑了下,這是不是說,她成功收複了張氏?
未來張首輔大人妹妹,被她輕鬆收服了?
似乎很有一點點成就感呢!
石梅看向賴嬤嬤:“這似乎是個好消息啊?”
賴嬤嬤卻掏出一封信件道:“奴婢有事情稟報太太,大爺的小廝趙尚義回來了,帶回來大爺的信件。大奶奶的已經送去了,這是給太太的信件”
石梅拆開信件,賈赦除了報備路上的情形,走了三日,什麼時候到了吳縣。然後,攏共說了三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就是林家祭祖的事情。
林家宗族這回很老實,沒有出現之前那種勒索田產錢財的事情。
林氏宗族還出人出力,幫忙張羅。
第二件事情,就是關於王家。
王家果然有把柄。
除了收受賄賂,王秀芝的父親王國興還親自乾過一件老缺德的事情。
王家祖父做典吏的時候,王秀芝的父親從食不果腹的泥腿子,搖身變成二世祖,十分得意。這時再看那勤勞操持的妻子,越看越不如意。
王國興想要休妻再取。
但是,張家嫡枝可是在朝為官,他不敢得罪。加上已經有了一子一女,王典吏也不許他休妻。
然後,王國興學人大戶人家娶二房納小妾。
他看上街上雜貨鋪李家的小女兒。
偏生那姑娘是個拗性子,不願意做小。
王國興便行下做,每當人家說親,他就去破壞,敗壞人家姑娘的名聲。
鬨得人家鋪子也開不成了,躲回鄉間,他還不放過,跑去鄉間糾纏,強行跟人姑娘拉拉扯扯,胡言亂語,說人家姑娘跟他有私情。
姑娘說好的婆家再次退婚。
最後,那女子烈性,跳河了。
那家人跟王家打官司,王父就是典吏,哪裡打得贏呢!
縣令卻說萬國興不過嘴不好,也沒侮辱姑娘,那女子是自己跳河,與他人無關。
那家人告狀不成,反而被打了板子。
這一回,賈赦找到那女子的父親,支持他告狀。
讓王家要麼賠銀子要麼抵命。
王家想要林家出銀子。
林母卻開誠布公的跟堂妹說明了王秀芝失德之事,夜半企圖進入年輕公子的書齋。
林家不能有這樣的媳婦。
林母提出要求,隻要王家十天內把王秀芝嫁出去,不再糾纏林家,賠償的銀子林家出。否則免談。
賈赦替他請了官媒,給王家推薦一個四十歲喪偶的屠夫,賈赦貼給他二十兩銀子作聘金。
王國興很高興的嫁了女兒。並從林家得到一千兩銀子,五百兩了結了人命官司。
五百兩王家落下了,一份錢沒陪嫁王秀芝。
王秀芝出嫁的隔日出逃,被屠夫抓回去打斷了腳踝,據說是粉碎性骨折,沒有年把不能康複。
賈赦還給王家埋了一顆暗雷。他把那李家的侄子介紹進了衙門做衙役。
衙役雖然不是什麼官兒,但是,想要收拾一個普通百姓綽綽有餘。
這一輩子,王家都會被李家掐著脖子過日子。
第三件事情,他們遇見山子野了。
山子野因為得知林如海家裡有宋朝孤本,故而上門求見,想要借閱幾日。
山子野姓張,就是張氏娘家的張。
山子張的卻是大儒,但是,最為擅長的卻是園林設計。
曾經在翰林院掛職,卻在工部辦差。參加過皇家園林設計。
他跟賈政言明,現在對科舉已經不感興趣。若是賈政願意學習園林設計,可以跟他結成良師益友。
當然,山子張有條件,他想借閱賈代善留下的兵書與武功秘籍!
賈赦寫信回來,是尋問石梅的意思。
這個師傅拜不拜?
石梅遂問賴嬤嬤:“二爺沒有派人送信嗎?”
賴嬤嬤道:“這倒是沒聽說呢。”
石梅真是給她這個次子打敗了。自己的事情卻讓兄長代勞?
石梅縱然有決斷,也要看看本人的意見啊?
石梅吩咐賴嬤嬤:“去問問趙尚義,二爺有沒有寄信回家。”
少時賴嬤嬤回稟,二爺賈政的確沒有寫信回家。
卻是賈政跟山子野一見如故,形影不離陪伴山子野看書散步。
儼然成了忘年交!
這封信讓石梅之間對山子野的懷疑煙消雲散,他都不愛沾染科舉那些事情,相必賈政後來在家裡躲起來作姽嫿詩諷刺當朝與山子野無關。
石梅倒是覺得賈政的性子若是學習園林設計很不錯,他不善於跟人打交道,學一門技術很不錯。
混著混著說不定就混到個工部侍郎尚書呢?
石梅回信卻是讓賈政自行決定。
又叮囑賈赦,讓他轉告山子野,無論賈政拜師與否,賈代善留下的那些所謂的武功秘籍,兵法典籍,都可以借閱。
兵法典籍,武功秘籍啥啥,功勳之家,誰還沒收購幾部裝點門麵?
不過是尋常典籍,沒有什麼舍不得!
山子野可是山水園林大家,若是賈政真的進了工部,跟山子野交好,有利無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