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八。
賈赦賈政回金陵, 帶回了山子野, 也帶回來林如海類似保證書一般的信件。
林家用一千銀子跟王家斷絕了親眷關係。
賈敏知悉信件內容,一張俏臉紅成了日的荷花。
石梅直接將書信給了賈敏,由賈敏自己去檢驗林如海的誓言。
然後, 賈政在孔夫子麵前拜了山子野為師。
師徒如父子。
石梅命人在前院收拾了單獨的小院子供山子野居住。
山子野脾氣古怪, 竟然堅持去了賈氏族學寄居。
族學在墳堂附近, 山子野不好入住墳堂,寄居在族學,方便他指導賈政。
石梅也無暇顧及山子野。
番薯種植到了關鍵時刻。
四月十八,賈玫傳回消息,言稱番薯藤分支後出了新狀況。
石梅以為是作物出現了病蟲害。
這在古代是十分糟糕的事情。
石梅慌忙丟下倆孫子給賈敏, 匆匆去了農莊。
結果虛驚一場,番薯藤並未發生蟲害。
這次出現的狀況,石梅恰恰能治。
番薯藤經過二十多天的緩慢生長後進入分支瘋長。
緩慢期間, 農婦們一直堅持除草鬆土,然後番薯藤進入瘋長期,因怕損傷薯藤,便停止了鬆土。
結果, 瘋長的番薯藤一節一紮根, 像蜈蚣一樣趴在地上, 紮滿了須根。
農莊的老把式們從前就沒種植過這種攀爬植物。
因此, 一個個束手無策。
賈玫去福建的時候,番薯已經收割,根本不知道有這嘛事兒。
石梅卻不能直接說她見過這事兒, 隻能跟賈玫以及幾位把式商議,提出自己的見解。
“這樣密集紮根肯定不成,就像種菜破苗,果樹落果打頂一樣,一塊土地的養分有限。
根須太多,不利於番薯的生長,我的意見,一旬翻藤一次,拔掉須根,保證主根的養分。”
這些把式作物果木的活計都乾過,石梅一說他們就懂了。
石梅跟賈玫同時在小本本上記載一筆,番薯苗分支後,必須翻藤除須根,保證主根的營養。
四月底,石梅再次去農莊巡查。
這一次,她帶上榮府少主母張氏,兩位孫子賈珠賈璉去學農。
張氏的話就是親農桑。
一時到了田間地頭。
石梅並未吩咐張氏做什麼。
她卷起袖口,紮緊了褲腳,戴上特製的棉布手套,再給賈珠賈璉一人一把小鋤頭。親自指導一身短打賈珠賈璉翻藤:“對,就是這樣,左手翻藤,右手鋤草,除掉的雜草丟進溝裡……”
張氏看了一會,便學著婆婆石梅,擼袖子,紮褲腳,戴上手套,下地學翻藤。
張氏十分聰明,翻藤十分簡單,她幾乎一看就會。
石梅並未多乾。
三米長一壟薯藤,石梅翻了三壟,約莫一分地,她便罷手了。
前後用了半個時辰。
賈珠賈璉兩個才翻了一壟。
張氏也不過翻了一壟半。
賈珠賈璉一直在練武,刀槍劍戟都握過,除了乾活慢點,弄得滿手泥土,一點感覺也沒有。
石梅也還好,乾過許多次了。
張氏就受了罪了,戴了手套,手指還是火辣辣的不舒服。
石梅看著她脫下手套,手掌心竟然打了泡,手指都在顫抖。
張氏的肌膚太柔嫩了。
歇息的時候,石梅問那張氏:“很疼嗎?”
張氏頷首,眼睛裡含著笑意,眼圈卻一紅。
石梅說道:“知道我為什麼沒帶王氏帶了你嗎?”
張氏道:“婆婆不想讓二嬸子知道這事兒?”
石梅言道:“這隻是一方麵。我怕她跟我不是一條心,泄漏消息給不相乾的人。
其次,番薯六月成熟,我有把握,黑土地的畝產超過千斤。
我前兒看了朝廷邸報,河南去年今年連續大旱,甘肅去年大旱,四月初出現蝗災,春麥損失殆儘,幾乎顆粒無收。
而這紅薯,隻要不結冰,就可以一直生長,你懂得我的意思嗎?”
張氏聲音有點顫栗:“知道,我父親說過,番薯種植成功,利國利民,能救萬民於倒懸,這是大功一件!”
石梅頷首:“不錯,榮府要發展,必須集中優勢資源於一體,老大襲爵,最好的情況是男爵,最差會掉落三品。
六月是萬壽節,我想讓老大進京祝壽,這番薯就是我們榮府的壽禮。
我想,那時候,或許赦兒能夠恩襲侯爵,再襲五世也不定。
這份榮耀是我兒子的,也是你兒子的。你這個母親替兒子張羅張羅,不委屈吧?”
張氏眼中已經有了淚痕,忙著搖頭:“媳婦不委屈,媳婦感激不儘,之前是媳婦愚昧,誤會婆婆偏心……”
石梅一笑:“是啊,偏心?這事兒讓王氏知道了,肯定怪我偏心大房。
我卻不是偏心!
我隻是以大局為重,龍無頭不走,鳥無頭不飛,大房是既定的繼承人,資源給大房是應該的……”
張氏含淚點頭:“媳婦愚昧不能領會母親的苦心……”
石梅一笑,張氏一再稱呼她母親,看來不是口誤,是真正的折服了。
石梅沒有糾結這個,繼續說道:“你飽讀詩書,親家公是大儒,你應該知道漢朝的推恩令吧?”
張世頷首:“是漢皇為了鞏固集權,瓦解諸侯勢力的一項措施。”
隨即,張氏頓悟,驚呼:“婆婆,您是說?”
石梅道:“曆朝曆代都是一般,勳貴的存在,其實就是在分薄帝王的利益。
這些勳貴無德無能,或者靠著祖胡吃海喝,或者跟五房八房一樣,販賣私鹽私茶,跟朝廷爭利。
京都那些屍位素餐的勳貴,已經成了帝王的心病。等到君主忍無可忍,就會動手清這些除勳貴。”
“我們榮府也是如此,你公公不在了,若是子孫不能崛起,重新站立朝堂,被清除是遲早的事情。
這番薯栽培的功勳,若是給二房,就會分薄榮府的資源。
且那王氏私心太重,不識得大體,不堪托付。
所以,我必須集中所有資源,扶持大房,撐起整個家業。
你身為少爵爺夫人,必須跟我同心同德,共同輔助赦兒,教育璉兒琮兒,成才成人,將來他們才能伺擔負起榮府的職責。
還有珠兒,也要善待,他的秉性你也看見了,他跟璉兒親如手足,將來學有所成,必定能夠成為璉兒的助力。
張家多俊才,我知道你有這個能力!”
張氏一下跪在石梅麵前,伏在石梅腿上就哭了:“母親,媳婦……媳婦從前對不起您……”
從前賈母偏心,想要給大媳婦打胎,媳婦咒罵也是活該!
石梅不以為意,輕拍一下張氏:“好了 ,彆哭了,我之所在這裡說著話,是擔心府裡的耳朵太多,人多口雜,王家的實力不可小覷,我怕他們給我搗亂。”
張氏依然捂著嘴巴:“媳婦,媳婦……”
石梅手指放在嘴上一噓:“好了,彆哭了,讓璉兒知道還以為我這個祖母欺負他娘呢!!”
張氏笑著擦眼淚:“再不會。”
璉兒琮眼裡,他們祖母是天下最講理的人,再不會欺負人!
至於欺負族裡那些老頭子,也是那些老頭子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