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 丫頭們點燃了四隻牆角的銀質燭台。
橘黃燈光彌漫開去。
榮慶堂的夜晚,便蒙上一層金輝。
格外溫馨。
賈珠賈璉翻著書本。
賈琮元春則湊在哥哥們跟前, 聽兩個哥哥說著畫本上的故事。
石梅側耳細聽。
賈珠賈璉妙語連珠,給弟弟妹妹們講述封神榜。
正說到哪吒蓮花化身,三頭六臂……
元春插嘴:“如此, 哪吒豈不是身上會散發蓮花的清香?”
賈琮拍手:“是啊, 是啊,會不會招惹蜜蜂啊……”
石梅與賈敏差點繃不住失笑。
石梅與賈敏進了內室, 給賈代善上了香。
石梅看向賈敏:“我看你氣鼓鼓的半天了,有話就說吧。”
賈敏對於王家中傷賈珠十分氣憤:“母親您對王家太過縱容了。
從前沒有撕破臉也罷了。
如今王家女乾了那樣的蠢事, 王家還不該夾起尾巴,低調點?
眼下榮府還是蒸蒸日上呢,他們就敢背後詆毀,當麵辱罵。
我心裡真是難過, 珠兒怎麼攤上這樣的母族……”
石梅道:“你是覺得我應該即刻打上王家去理論?”
賈敏噘嘴:“為什麼不去呢?”
石梅道:“知道我為什麼等了半年才動手收拾五房?”
賈敏眼眸一亮:“您是說,您肯定要跟王家算賬, 隻是在等待機會?”
石梅頷首:“聰明!”
賈敏蹙眉:“王家跟五房可不同,五房是滿頭的小辮,隻要我們耐點心就能抓得住。王家王子騰可是精明的很呢。”
石梅笑道:“任他千變萬化,也瞞不過我的火眼金星。
王家雖沒有小辮子, 但是,王子騰的狐狸尾巴已經露出來。
現在我隻差一根捆妖索,等金陵的信件回來,王子騰膽敢弄鬼兒, 我叫他偷雞不成失把米!
到時候,新賬老賬一起算,珠兒的委屈我也要替他找回來。”
賈敏頓時笑了,挽住石梅的胳膊撒嬌:“原來母親已經成竹在胸,卻讓女兒白白擔心,女兒不依……”
石梅笑道:“嗯,翻年就出嫁了,還這麼愛撒嬌。
這樣吧,為了給我的寶貝女兒壓驚,隔幾天咱們再去璞玉街,不是說兩千畝土地不用土塊,要用石頭嗎?”
賈敏聞言樂了,雙手環上石梅的脖子:“母親,家裡住著好舒服,母親疼我,侄子們喜歡我,我不出嫁,行不行啊……”
正在這時,賴嬤嬤外麵通報:“太太,大奶奶陪著東府的敬大奶奶來了。”
石梅有些意外:“楊氏?敬兒沒來?”
難道這兩口子決定接受自己的提議,進府養病?
賴嬤嬤說:“敬大爺去了前院。”
一起來的,應該是夫妻間沒有出事。
這也好。
兩府本來人就少,湊在一起過年熱鬨。
石梅一邊讓賈敏收拾修煉的靈玉,一邊吩咐賴嬤嬤前去迎接。自己也起身到了屏風處。
楊氏夜半過府肯定是開了山間槅門進來。
熟料,卻是張氏攙扶著楊氏進門。
楊氏披頭散發,斑白的頭發蓬著,看著又是滲人,又很可憐。
石梅一時間心肝亂跳,難道出了什麼事情?
石梅忙著伸手攙扶楊氏,眼睛看著張氏:“這是怎的啦?”
張氏抿嘴直搖頭:“媳婦真是不知道怎麼說的……”
石梅蹙眉道:“到底怎麼回事,當著自家人不說,難道要去對外人言講不成?”
楊氏頓時哭了。
賈珠賈璉賈琮元春都嚇得肅穆而立。
石梅一看楊氏的情景,知道事情不小,忙著吩咐賈敏:“敏兒,不是說要給侄子侄女們挑選靈玉吧,快去吧!“
賈敏忙著招呼四個侄兒去了。
一時間,房裡隻剩下石梅張氏與楊氏。
石梅吩咐打水,張氏親自替楊氏梳妝。
這兩妯娌在張氏養胎的一年裡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如今兩人姐妹一般。
不然,楊氏也不會讓人先給張氏送消息。
待張氏梳洗完畢,石梅吩咐賴嬤嬤給張氏楊氏兩人兌了一杯熱騰騰的蜂蜜奶茶。
楊氏喝了半杯奶茶,總算是能夠正常說話了。
楊氏拉著石梅的手再次落淚:“嬸娘,我真是懷疑,我不是我娘的親生女,是我爹在外麵撿的……“
石梅甚是訝異:“這是什麼話呢,兩姓聯姻,不容混淆,你若是外頭撿的,就沒資格嫁進寧國府,你肯定是親生的,安心吧。”
楊氏聞言越發抽泣的厲害。
若非臘月間不能放聲痛哭,楊氏肯定要哭她個大海汪洋了。
她覺得自己太冤枉了,太不值了,她後悔的要死,覺得自己從前就是個傻瓜。
石梅覺得一時半刻無法跟楊氏正式交談。
臘月間家裡有人哭泣可不好,石梅隻能吩咐給楊氏煮了一杯安神茶。
楊氏吃了茶,果然安靜了,竟然就在暖閣的炕上睡著了。
石梅給楊氏蓋上毛毯,然後才跟張氏去了外間。
外間雖然不及暖閣,有熏攏也不冷。
石梅雙手捧著青瓷手爐,蹙眉看著張氏:“怎麼事兒,說吧?”
張氏頷首道:“自從我們舉家回京,敬大嫂子就跟我說念叨了好幾回,您也知道,回京之後,家裡的事情一樁接著一樁。
我娘家大兄年後就要起複,就在直隸做縣令。
京都的老宅也要收拾起來,都三年沒住人了,嫂子們還沒回京,傭人們不敢做主,媳婦也要照應那邊,真是忙得車軲轆一樣,就沒有閒暇的時候。
兒媳想等忙過這陣,再跟大嫂子細細詳談,開解開解她。
誰曾想,楊家的老太太越發不知道輕重,敬大嫂子還活著呢,她就敢帶著個姨侄女兒前來,明說是照顧大嫂子,其實就是給敬大哥預備的填房。
您說說,這是來伺候病人,還是來催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