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聞言淚流如梭:“嬸娘啊,侄媳婦心裡苦啊……”
楊氏哭得厲害, 卻是再沒下文。
這一樁醜事要說清楚, 就要把她親娘的醜惡嘴臉完全暴露。
楊氏雖然恨她娘,卻又不忍心彰顯母親的醜惡。
張氏看眼哀痛的楊氏, 再看一眼蹙眉而坐的婆婆。
她很理解楊氏的苦衷, 卻也知道婆婆的性子。
婆婆最看不起立不起的人。
再者,婆婆必定不是楊氏的親婆婆,楊氏若是不表明立場, 跟娘家劃清界限。
婆婆估計不會自找麻煩。
張氏不想楊氏失去這最後的機會:“大嫂,我知道你的顧忌,但是,
你也想想自己,你命都快沒有了, 有誰心疼你?且母親不是外人, 你有委屈不跟家裡人,還能向誰說去?
我母親最是憐老惜弱、扶危濟困,何況你是我們的血脈至親。
你安心, 隻要你真的受了委屈, 母親肯定替你出麵,定不會讓賤人得逞。”
石梅不由看了張氏一眼。
這個兒媳婦倒是多麼信任自己,又是多麼想幫楊氏,竟然一頂頂的高帽子毫不吝嗇的送給自己。
楊氏終於被張氏說動了。
是啊,她維護親人的名譽,誰又顧忌過她的感受?
楊氏抹乾眼淚:“嬸娘您是知道的, 我為了我娘,執意迎娶了楊晴兒,夫君因此被人參奏,辭掉了禮部員外郎,從此就跟我生了嫌隙,再沒過我的屋。
嬸娘啊。我今年才三十九,您看我這滿頭的白發……
我自從進了寧府,我是那樣提拔娘家,出錢出力,管穿管吃。
哥哥選官,侄子娶親,侄女兒出嫁,我事事關心。
如今我病了,他們竟然等不得我咽氣……
您不知道,那邢家丫頭,竟然天天跟我睡正房,為就是跟夫君碰麵,培養感情,或者直接發生關係就更穩妥了……
這是我親娘說的話啊……
我當時恨不得一頭撞死……
我的親娘這樣算計我,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
虧得您侄兒厭惡了我,絕跡後宅……
我沒地方訴苦,沒人可以幫我。
我整夜整夜不能安眠,若不是嬸娘傳話說接我過府養病,我都沒臉出門……”
石梅聽得喉嚨一哽一哽的隻噎氣:“敬兒呢,敬兒不管的嗎?”
楊氏抽泣:“嬸娘啊,我娘家這樣沒臉沒皮,做下暗門子的勾當,我有什麼臉跟夫君開口?我這都是自作自受……”
張氏插嘴道:“敬大哥不能說,珍兒呢,珍兒是你親生的兒子,你怎麼不跟他說?他也支持邢家丫頭嗎?”
楊氏搖頭:“我根本不敢問他,不問我還有一份希望,我怕問了……”
賈敏抱著楊氏,氣得渾身顫栗,淚水汪汪的看著石梅:“娘親,娘親,我們要幫幫大嫂子……”
張氏也祈求的看著石梅:“母親,大嫂子太可憐了……”
石梅心裡堵的很恨,卻怕傷了無辜,因問楊氏:“你兄嫂可知此事?他們什麼態度?”
楊氏道:“我哥哥沒得見,我嫂子前來探視,我跟她哭訴,希望她能勸勸娘,她反而勸我,說是我娘性子剛,誰也拗不過,還說什麼,肥水不落外人田……
這不是咒我死嗎?
我當時氣得差點吐血……
當初我替哥哥謀求外放,五千銀子拿出去,我眉頭都沒皺一下。
我嫂子那時候千恩萬謝,不過三年的時間,這人心怎麼變得這樣快呢?
不過眨眼的功夫,一個個親人都巴不得我早點死……”
楊氏哭得傷心欲絕。
石梅卻對楊氏的病症心生疑惑:“你年不過四十,倒是生了什麼病症?
我記得國公爺小祥,你送張氏母子們回金陵,滿臉紅光,健健康康,這才過了兩年,怎麼就讓楊老太太誤會你活不成了呢?”
楊氏頓時麵上一陣羞紅,石梅看了甚是糊塗。
楊氏的貼身丫頭杏兒,這時衝著石梅就跪下,泣道:“不瞞太太,我們奶奶在去年五月打金陵回來,曾經有過一胎。
太太自己不知道,頂著大爺的壓力,偷偷的替少爺準備婚事。
那一段時間,奶奶忙得車軲轆一般。
大爺天天生氣發脾氣。
老太太見天上門吵嚷,要死要活。擠兌得我們奶奶日夜不能安寧。
結果,那一次月事後,淅淅瀝瀝總不見好。
太太以為累著了,也沒在意。
後來實在頂不住,才請了太醫,方知落了胎。
大爺氣得把少爺差點打死,心疼太太被老太太磋磨,這才勉強答應了婚事。
奶奶性子好強,拖著病體替少爺操辦婚事。
少爺成婚後,奶奶就撐不住病倒了,自那時候起,就得了血漏的毛病……
虧得大爺參茸燕窩,不吝錢財……”
張氏賈敏都哭了。
石梅氣得差點一口老血吐出來。
這真是全家老小都喝楊氏的血,卻沒有一個人真正的關心過她。
賈敏心疼楊氏,合著張氏攙扶著楊氏去了葳蕤軒安歇。
石梅這裡越想越生氣,讓人叫了賈敬前來。
賈敬作揖:“給嬸娘請安……”
話音落地,石梅頓時發作,劈頭蓋臉把賈敬臭罵一頓。
“安安安,我安個什麼勁兒啊?
敬兒啊,我一直以為你才華滿腹,雅量高致,誰知道我竟是看走眼。
我可真是沒瞧出來,你這兩榜進士,聖人學徒,竟然這樣絕情絕義……”
賈敬有些糊塗,今日不是應邀過府養病的嗎?
“嬸娘……”
石梅根本不容他辯白:“孩子丟了你心疼,你媳婦不心疼啊?
你丟了差事,跟餘將軍反目,難道怪你媳婦不成?
養子不教父之過。
珍兒若品德兼有,憑誰天姿國色,他也不會犯糊塗。
楊氏對娘家偏袒太過是不對,可是她丟了孩子,多傷心,多遭罪啊,你不說好言相勸,竟然在她心裡插刀。你男人的擔當呢?你聖人的教化呢?都喂了狗了?”
石梅啪啦啪啦說了一車的話,累得口乾舌燥。
想吃口茶。
石梅抬眼,丫頭婆子一個也無,早跑的沒影了。
卻見賈赦一邊趴在椅上,慫著個腦袋,頓時惱了。
“我也沒打你也沒罵你,做出個慫樣子給誰看啊?沒瞧見我口乾舌燥,給我到杯茶來!
你說說,我養你們這些兒子有什麼用啊,連杯茶水也吃不上,一點眼力勁兒都沒有,氣死我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