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安(抓蟲)(1 / 2)

榜下貴婿 落日薔薇 7433 字 9個月前

因為曾氏病,陸徜一行在沛縣逗留了三天。

除了記憶之外,明舒恢複得很順利,不論是身體還是精神亦或情緒。新衣換上後,後背情況果然好轉,她也能睡幾個安穩覺,人日漸精神,受傷醒轉後不安亦逐漸平靜,慢慢就有了過去精氣神,笑容也多起來。

空蕩過往雖然讓人惶惑,但也不會帶來痛苦,明舒並沒覺得難受,隻不過麵上雖無恙,心裡懷疑仍沒放下過。從她這一身皮肉到她與他們格格不入生活習慣,都在提醒她,他們之間差彆。

比如曾氏與陸徜出身貧苦,家務樣樣精通,但她卻十指不沾陽春水,連起灶燒水這樣簡單活計都不會。那日想清洗衣裳,她到井邊人卻杵住——這本該與吃飯穿衣一樣技能,她身體卻毫無記憶,仿佛從沒做過般。最後還是陸徜出來,駕輕就熟地打水洗衣,乾了她本來該乾活。

再比如吃飯。曾氏與陸徜節儉,一日三餐吃多是乾糧,不是胡餅就是饅頭,佐以曾氏在江寧時醃好醬瓜之類。明舒吃不慣這些,放冷胡餅饅頭嚼來難以下咽,每每咬了兩口就罷手。後來還是曾氏看了出來,在路上時就會停車給她煮些栗米粥,陸徜打個飛鳥野雞之類給她加餐,到客棧也會點兩道當地小吃給她解饞,雖說飯食依舊粗陋,但到底都遷就她口味。

這些差彆,陸徜隻給她一句解釋:你從小嬌養,以前沒做過這些,以後也不必做。

如此看來,她倒真像是曾氏與陸徜放在心尖尖上疼寵幺女,而坊間也不是沒有這樣獨寵女兒人家,陸徜告訴她身世,好像也說得通。

但是……她仍然懷疑。缺失記憶讓過去成了任人塗抹畫卷,她不能保證陸徜與曾氏不是彆有居心歹人,比如拐子?可拐子會像曾氏和陸徜那樣,知她喜好,護她性命?這也說不通吧?更何況這些時日接觸下來,她能看出曾氏和陸徜對她是熟悉,再不濟,他們從前也該是熟人。

也許是她多心,曾氏真是她母親,而陸徜真是她阿兄。

叩叩——

兩聲敲門,她抱著被子坐起來,迷迷糊糊喊了聲:“進來。”

門被推來,陸徜從屋外敞亮光線裡走進,在床前兩步處停下,蹙眉道:“還沒起來?”

床上人揉著眼看他,身子還藏在被裡,鼓鼓囊囊,兩頰睡得通紅,正頂著亂糟糟頭發滿臉迷茫。

明舒回道:“馬上。”其實她已醒來有段時間,隻是睜著眼胡思亂想而已。

“昨晚睡得可好?”陸徜將手裡拿著小陶甕放在她床頭。

明舒點點頭。

陸徜一共要了兩間房,因為曾氏病中,夜裡需要人照顧,明舒原自告奮勇,不想被陸徜趕到這屋休息,夜裡曾氏都由陸徜一個人照看,到白天明舒再與他輪換。她一個人霸著整間屋,沒人吵她,睡得自然香甜。

“還要喝?”她瞥向那陶甕,苦了臉。

陶甕裡裝是陸徜一大早買回來香飲子。曾氏患是普通風寒,她不願意看大夫,就讓陸徜在鎮裡飲子鋪裡買對症飲子,陸徜怕明舒過了病氣,每每都會多帶一份香飲命她喝下。

香飲子雖號“香”,但給明舒這劑香飲,可苦了。

“防患未然。快些喝!”陸徜盯著她。

床前有尊鎮山太歲,明舒知道逃不過,抱起陶甕仰頭就喝,三下五去二喝完,整張臉都皺成一團,張大嘴喊苦,隻差沒把舌頭吐出來。

“含著。”陸徜指尖一彈,一物精準無誤彈入明舒口中。

明舒猛地閉嘴,舌尖嘗到甜味——是飴糖。

“毛病真多。趕緊起來,今天要出發了,再晚怕要下雪。”陸徜罵了她一聲,轉頭出了房間。

明舒抱著被子,細細嘗著飴糖,心裡又想——

哥哥,應該就是他這樣吧?

臉上嫌棄得要死,心裡還是疼著她。

————

在沛縣第三天,陸徜又帶著曾氏與明舒啟程。

天有些陰沉,風刮得很大,卷著路上塵土迷人眼眸,是降雪前兆。陸徜戴上風帽鬥笠,把臉頸遮得嚴實,頂著寒風駕車,明舒和曾氏躲在車廂裡,隔著薄薄車廂壁也能聽到外頭呼呼作響風聲。

因為明舒傷與曾氏病,路上耽擱了許多天。若再晚抵京,怕要撞上歲末,到時候賃屋諸多不便,故陸徜加快了駕車速度,以期早些趕到汴京,隻是天公委實不作美,才從沛縣出發一天,天上果然下起雪來。

馬車正常速度三天時間能到下個城市,而按陸徜計劃,加緊趕車話則兩日可達,就能趕在雪下大之前找到落腳地。

他打算得好好,隻可惜這場雪下得非同尋常。

天陰沉得像要壓下來,風卻越刮越猛,初時隻是雪沫子,與塵土一起被風卷在半空,四周像攏了層灰霧,前路很難看清,馬車速度隻能降下來。半天之後,風勢沒有減緩,越發猛烈,雪沫變成雪片,遮天蓋地般落下,能見度就更少了,馬車速度幾乎是在龜爬。

可哪怕馬車速度減到最慢,明舒躲在車廂裡看不見外頭景象,她也意識到情況不對勁了。

馬車內溫度似乎在半天內驟然下降,即便她躲在裡麵,也已手腳冰冷,而隔著車廂傳來風嘯音,仿佛是巨獸拉長哭嚎,嗚嗚咽咽刮過耳畔,攪得人心底發慌。

她在裡麵都凍得不行,更遑論在外頭駕車陸徜?

想了想,明舒衝到車門前,將車門打開一道縫隙——風猛地灌進來,她一時沒能把住,叫門被刮開許多,最後用了力氣才將門抵住。

外頭昏天暗地,道路前方與兩側都已看不清楚,陸徜站在馬車前,頭上身上都落了層雪,聽到身後響動轉過頭來,吼道:“出來乾什麼?快進去!”

他聲音被風吞了一半,到明舒耳邊隻剩一點,她看不清他臉,把著門也吼道:“這天氣怎麼回事?”

“暴風雪!”他仍是用吼,“快點進去!”

明舒嚇了一跳,轉身鑽進車廂,心臟怦怦直跳。

想起剛才瞧見景象,明舒心裡越發沒底。路是盤山路,一側是懸崖,可如今被風雪迷得看不清前後左右,倘若一個不留神,這馬車就要駛到山崖下麵去。再者這麼冷天,陸徜一個人頂著風雪如何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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