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薇如坐針氈。
曾經幾度想要逃離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可她像被定住,腦子一片空白。
周圍這樣嘈雜,而她敏感的神經仍舊該死的捕捉到蘇令城的一舉一動,他談笑的語氣,專注的目光,為妻子撩開額前發絲的體貼,那麼熟悉又那麼陌生。
他快三十歲了,不比幾年前青澀張揚,經曆過一段失敗婚姻的他,眼下自然變得成熟許多,更懂得如何疼愛自己的女人,細致入微。
“小姐,請問還需要加菜嗎?”
服務生打斷她的木訥和僵硬。
奚薇麵色倉皇,舉著餐牌的手不知該往哪兒放:“哦,我……不用,謝謝。”
就在這一瞬間,蘇令城竟然望了過來。
他聽到她的聲音了嗎?
奚薇胸膛不斷起伏。
該死的,他也忽然愣住了。
“老公?”
他回過神,遲疑數秒,告訴新婚妻子:“我看見認識的人了,過去打聲招呼。”
“嗯,好。”
奚薇心跳劇烈,有個聲音在腦海裡大喊,不要,彆過來,彆這樣……
可蘇令城已經起身走到她麵前。
“奚薇?”
她萬般懊惱,緊緊閉眼,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竭力維持平靜,甚至揚起客套的笑容:“嗨,這麼巧。”
蘇令城看上去也有些不自在:“我和……來這裡吃飯。”
奚薇笑著點頭:“啊,我也是,聽說這家的江浙菜做得很地道。”
他也點頭,儘量用灑脫的語氣:“你最近好嗎?”
“挺好的。”奚薇握住筷子,抿了抿嘴:“你呢?”
“我很好。”他做深呼吸,回身看了看妻子,略艱難地開口:“我,我上個月……結婚了。”
“是嗎。”奚薇愈發笑得和善:“恭喜啊,挺好的……嗯,辦了幾桌酒?”
“沒有辦,隻是家裡人吃了頓飯。”
“那也很好,我,我不知道,還沒有恭喜你。”
“不用……”蘇令城低頭,目光閃爍,跟著抬眸對上她的眼睛:“媽身體還好嗎?”
“她挺好的。”奚薇心裡重重地跳:“謝謝你關心。”
蘇令城稍稍攥緊拳頭,又鬆開,往邊上打量,仿佛此刻才發現座椅,於是坐下來,身體略微前傾,胳膊搭著膝蓋,捏捏自己的手:“其實她先前給我打過電話。”
“誰?我媽?”
“嗯。”
奚薇眼皮飛快地跳幾下:“她說什麼了?”
蘇令城猶豫:“她……很擔心你,讓我和你聊一聊,可我……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
奚薇往後躲了躲,那口脆弱的氣息始終堵在喉嚨,無法鬆懈,聽完這話,更是倉皇,忙笑說:“你不用理她,我有什麼可擔心的,她想太多了。”
天呐。
彆這樣看著我。
“我也一直想找你談談,可是……”
很顯然,現在的場合實在糟透了。
“而且我沒有你的電話。”
奚薇如臨大敵,趕忙擺手:“不,真的不用,我沒什麼的……你看,你現在也有了新的家庭,真的沒有必要,而且對你太太來說也不合適……”
蘇令城輕聲打斷:“我隻是想作為朋友關心你。”這時,目光落在她左臂,愣住了。
奚薇發現他臉色變白,意識到什麼,立刻把胳膊縮到桌下。
她沒辦法繼續待下去了。
“你好,”於是立刻叫來服務生:“麻煩,我要買單,謝謝。”
服務生為她引導:“掃一下桌邊這個二維碼,點進賬單頁麵,核對清楚就可以付款了。”
奚薇手忙腳亂,索性把手機交給他,付完賬,拿起包,向蘇令城告辭:“我先走了,你們慢慢吃。”
路過他的新婚妻子,禮貌地點頭示意,然後迅速逃離這慘烈的處境。
……
夜晚八點過,城市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霓虹絢爛,五光十色。
街上車水馬龍,行人擁擠。
奚薇失魂落魄,猶如一隻落水狗,一縷魂魄,漫無目的地遊蕩在街頭。
腦中紛亂成麻,仿佛什麼也看不清,聽不見。
她不知道能去哪兒,不想回家,那個充滿空虛的出租房太安靜了,會把人憋瘋。
於是胡亂竄入一間夜店,點一紮啤酒,大口大口地灌自己。
震耳欲聾的音樂充斥著神經,她望著舞池裡的男男女女,輕輕發笑。
醉了就好,喝醉以後失去意識,那就什麼知覺都沒有啦,痛啊,恨啊,愛啊,見鬼去吧。
奚薇打定主意要在酒吧待一整夜,可是期間總有不要臉的男人上前搭訕,實在厭煩。
她可不想被這些爛玩意兒撿屍,然後第二天醒來發現自己光著躺在街邊,搞不好還可能上社會新聞,被網絡裡一堆不認識的東西評頭論足。
嗬,想都彆想。
趁著腦袋尚且清醒,她搖搖晃晃離開夜店,搭上一輛公交車。
等下車的時候抬眼張望,發現周圍的建築有些眼熟,這不是……霍良深家附近嗎?
奚薇甩甩頭,咧嘴笑笑,憑著直覺輕車熟路地進入住宅區,上電梯,來到他家門口。
控製不住自己的手,按響門鈴。
沒過一會兒門開了,霍良深出現在眼前。
他顯然有些詫異,上下打量她,抱著胳膊倚在門邊,調侃似的笑說:“是你啊。”
奚薇抬手指著自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