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薇沒有想到蘇令城會突然來找她。
接到電話的那刻愣了愣, 一顆心提著,被打亂,真討厭這感覺。
他說:“能聊聊嗎, 我在你家樓下。”
奚薇脫口而出:“我準備休息了, 有什麼事嗎?”
蘇令城語氣黯淡:“現在才九點過。”
奚薇沒吭聲, 兩人沉默許久,她歎氣:“好吧, 你等一等。”
她下樓,看見他立在一棵樹旁, 垂著頭, 頎長清瘦,仿佛回到從前,大學的時候,他常常這樣, 在宿舍門外等她。
奚薇兩手抄在睡衣口袋裡,走近了,聞到酒氣,他有些醉意。
“你怎麼知道我住這兒?”
“我問過媽。”蘇令城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小心翼翼地試探:“你餓不餓, 我們找個地方吃點宵夜?”
“不了。”
“那我能上去坐坐嗎?”
奚薇緩慢深吸一口氣:“不太方便,你, 你找我是……”
他很緊張,也很局促, 倉皇地轉頭看了眼路燈, 麵對著她, 情緒翻湧起伏, 逐漸紅了眼眶。
“我一直想找你談談, 之前媽告訴我,那時你產後抑鬱,我都不知道。”
奚薇匆忙搖頭:“過去的事不要再提了。”
“我不是人,薇薇。”蘇令城哽咽,雙肩發抖:“這兩年我過得一點兒也不好,想到你,想到寶妹,疼得每晚睡不著覺,我怕自己就這麼毀了,所以拚命逃離過去,我以為隻要組建新的家庭就能走出來……”
“彆說了,好嗎。”
“我知道你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我了,”蘇令城握住她的胳膊,滑下去,抓著她的手:“那個時候,你那麼難過,我還罵你,我真他媽不是人,薇薇,你應該殺了我。”
“彆這麼說,都過去了。”奚薇喘不過氣,試圖抽出自己的手:“就這樣吧,我得回去……”
“不,你彆走,”蘇令城滿臉通紅,他每次哭起來都這樣:“寶貝,你彆走,聽我說完……”
“不,我求你彆說了,”奚薇心臟絞著疼,一刻也不想多留:“求你以後不要來找我,真的,不要再見麵了。”
她用力掙脫那隻手,轉身大步離開。
遠處,路燈下,霍良深看見蘇令城扶著樹乾,泣不成聲,那麼高大的一個人,此刻脆弱得仿佛輕輕就能擊垮。
那種痛苦,隻有他們夫妻二人才能彼此理解吧,他永遠不可能像蘇令城那樣,和她感同身受。
想通了這個,霍良深把車開走。
路上手機鈴響,來電顯示奚薇。
隻有在這種時候她才會想起他來。
霍良深心口堵住,忽然覺得很累很累。
原以為自己能做避風港,能把她從沼澤裡解救上岸,可原來不行啊,她的傷口就像紋身長在那兒,永遠不會愈合,而他也感受到了絕望的重量,太沉了,他很累,不想繼續陪她浸泡在晦暗的情緒裡,兩個人一同沉淪。
所以……
霍良深關掉手機,這次真的結束了。
——
沒過兩天,在徐邵組的飯局上,他又見到了大美人,菠蘿小姐。
這次霍良深把人送回家,送上樓,送進房間,送到底。
雖然他不想承認,奚薇一直在他腦海裡,看見床想到她,看見避孕套想到她,關了燈,撫摸著陌生的軀體,想的還是她。
習慣了吧,畢竟和她在那件事上堪稱天作之合,換了個人,新鮮感是有的,但達不到預期的快樂,猶如隔靴搔癢,心情霎時跌落。
可那又怎麼樣呢。
印記再深,遲早能夠抹掉,隻是時間問題而已。
霍良深忍耐著莫名其妙的自我厭惡,抽完兩支事後煙,起身去浴室洗澡。他沒打算留宿,穿上衣服就走了。以前他和奚薇剛剛開始的時候,原本也該這樣,可不知哪裡出現問題,竟走岔了路。
現在回到正軌,他又變回從前那個他了,真好。
這晚霍良深和陳皓那一夥人聚會,打了幾圈牌,他讓出位子,坐到旁邊喝酒。
陳皓湊過來問:“你和奚薇真的結束了?”
他無所謂地“嗯”了聲:“結束了。”
“她怎麼樣,沒有挽留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