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唐》春溪笛曉
第七章
李元嬰對這葵瓜子很感興趣,眼珠子一轉,捅捅旁邊的李治,壓低聲音叫李治借他一卷“課本”。
李治熟知李元嬰什麼尿性,早叫人備了一套備用的,悄悄把魏征要講的那卷書遞給李元嬰。
兩個人自認小動作做得十分隱蔽,卻不知坐在上首的魏征看得一清二楚。
見李元嬰連課本都要跟李治借,魏征眉頭直跳,很想當場開罵。可一想到李元嬰的累累前科,魏征決定省點口水,畢竟李元嬰就是個滾刀肉,罵了也沒用!
魏征的威懾力非常大,大夥都很乖,沒人敢分神。
李元嬰也很乖,拿著借來的課本專心研讀。他當然不是要好好學習,他隻是琢磨著好好和魏征套個近乎,尋機瞅瞅魏征揣著的那份《十漸不克終疏》。
雖說魏征一直不太待見他,但,學生有問題請教,魏征總不能不教!
李元嬰已經想好啦,先拿課業上的問題去請教魏征,再把讀《禮記》時攢下的疑問拿出來問他,煩得多了,總有機會看到魏征寫的那什麼什麼疏!
打定主意後,李元嬰老老實實看了一堂課的書,認真得不得了。
於是在魏征宣布他今天的講學內容結束時,李元嬰在其他人詫異的目光中跑去向魏征請教問題。
裝乖賣巧這事兒是李元嬰的專長,他不僅請教了好些個問題,還殷勤地給魏征端了杯水,活脫脫一個三好學生。
魏征覺得這事很蹊蹺,甚至懷疑到嘴的涼水是不是被李元嬰下了點巴豆粉。他試著給李元嬰解答了兩個疑問,卻發現李元嬰一臉恍然,還能舉一反三地再提出另外的問題!
魏征心中大為驚異,覺得這小子莫不是要改邪歸正了!
李元嬰裝得很徹底,請教完還畢恭畢敬地送魏征到院門外,很是不舍地問魏征:“我要是有彆的問題,能不能去請教您啊?”
魏征非常欣慰,捋須頷首:“自然可以。”
李元嬰恭恭敬敬地目送魏征離開,才溜達回講堂裡頭。
李治見他回來了,忍不住發問:“你今兒怎麼這麼認真啊?”
李元嬰一臉正經:“我發現我年紀不小啦,不能再胡鬨了,得好好學點學問!”
李治信他才怪!
……
李治不信,魏征也不太信,他揣著滿腹狐疑地回去當值。
回去路上遇著要去負責後半截課程的孔穎達,魏征還和孔穎達提到李元嬰的轉變,讓孔穎達也注意一下他。
子曰,有教無類!若是李元嬰當真有心要改,他們自然會儘心地教。
孔穎達聽了,忍不住在心裡犯嘀咕:李元嬰那小子也會有向學之心?
孔穎達乃孔子第三十二代孫,根正苗紅的孔家傳人,少年時敏而好學,早早聞達鄉裡,甚至還有人因為他太過聰明心生忌憚,派人刺殺他!
早年孔穎達就是秦王府中的十八學士之一,李二陛下登基後更是任命他為國子監祭酒,妥妥的國家教育廳廳長;他還有另一個任務,當全國科舉教材的主編,帶著底下的人編寫《五經正義》!
這次隨駕至九成宮,孔穎達也被李二陛下請來給李治他們講幾堂課,期望李治他們將來也能成為於國於民都有益處的大唐好藩王。
孔穎達還沒走到講堂所在的庭院外,便聽裡頭有人在叫嚷:“幺叔,你快點下來吧,九哥說孔祭酒要過來啦!”
這脆脆嫩嫩的嗓兒,不是李二陛下最寵愛的晉陽公主又是誰!
孔穎達聽到“幺叔”兩個字,眉頭止不住地跳。他繃著臉邁步入內,隻見兕子她們圍在一棵老樹下昂著小腦袋往上看。
那棵老樹樹身高大,枝葉濃綠,瞧著相當高齡。
此時李元嬰快爬到樹頂了。
李元嬰很不怕死地站在微微彎曲、頗具彈性的橫乾上伸出手取卡在枝葉間的紙鳶。
早上李元嬰和李治要上課,兕子她們與宮人們跑到外頭放紙鳶,不想方才一陣邪風猛吹,愣是把紙鳶吹到這邊的樹上卡著下不來!
李元嬰正閒得無聊,見兕子她們巴巴地望著樹上的紙鳶、一臉馬上要哭出來的哭喪樣,立刻捋起袖子表示他上樹取下來。
左右當然想攔著,可李元嬰是誰啊,你越不讓他乾他越要乾,當場麻利地爬到了樹上。
孔穎達見李元嬰的靴子胡亂地甩在樹下,其他皇子也都趴在窗沿看熱鬨,長長的胡子不受控製地抖了抖,朝樹上怒喝:“李元嬰,你立刻給我下來!”
李元嬰被孔穎達一嚇,差點腳底打滑摔了下去。他抱緊自己扶著的枝乾,穩穩當當取下卡在枝葉間的紙鳶才不慌不忙地往下爬,靈活得跟個猴兒似的。
孔穎達氣得不輕,怒瞪著把紙鳶遞給兕子的李元嬰。
李元嬰一點都不害怕,還振振有詞地批判起孔穎達來:“孔祭酒你這就不對啦,彆人在高處,你怎麼可以大聲吼人?要是你家小孩爬到樹上被你這麼一吼,一準摔下地!到時真要摔傷了,你說算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