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觀不太想理李元嬰, 不過不理人又不符合他一向的原則, 便說他是夫子選的舍長, 得管著學舍裡的紀律, 反正,晚上是不許聊天的。李元嬰看他剛才領了炭回來, 點了點頭,很是友好地誇道:“師兄辛苦了!”
唐觀被李元嬰這聲“師兄”噎了一下,再想想李元嬰的年紀, 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和李元嬰計較很沒道理。唐觀頓了頓,轉了個身,無聲地表示自己不想繼續和李元嬰搭話。
李元嬰看了看唐觀的背, 貼心地伸手扯扯他的被子, 積極勸說:“師兄你背露出來了,晚上多冷啊!”
唐觀轉回來,瞪他。
李元嬰見唐觀又恢複凶凶的模樣,一臉無辜地把手縮回被子裡,拉高被沿, 隻露出一雙烏溜溜的眼睛。
這晚李元嬰睡得挺舒坦,第二天就要按著國子監的作息來,先上早課, 上過再用早飯。
國子監一天隻供兩餐, 和李元嬰平時餓了就能吃的用膳規律不太一樣。好在昨晚吃得不錯, 李元嬰起來也不覺得餓了,精神奕奕地跟著唐璿他們洗漱完畢去體驗國子監完整的一天。
自從前兩年差點在釋奠時鬨了笑話, 孔穎達對排隊這件事也挺上心的,一大早便有人擊鼓提示集合。
今天早課除了熱熱身之外,還有弓箭一項,上回伊闕行獵時李元嬰說自己不會使弓,李二陛下便叫人教他一段時間。教他的人是禁衛好手,隻教了幾天便去回稟李二陛下,說他從小彈弓玩得溜,使弓準頭也好,自己練練就成了。後頭趕上過年,李元嬰也沒空練。
聽唐璿說要練弓箭李元嬰立刻興致勃勃地和唐璿說:“年前我已經學過怎麼使弓了!我們要不要比比看!”
唐璿道:“你年前才學,那我不能和你比,那樣勝之不武。”
李元嬰覺得姓唐的都挺嚴肅,他左看右看,沒看見雉奴他們,問唐璿:“雉奴他們不一起的嗎?”
唐璿道:“場地就這麼大,弓箭也隻有這麼點,得輪流著來。”
李元嬰明白了。唐璿不和他比,他便興衝衝地去喊彆人比試,反正不管乾什麼,李元嬰都愛熱熱鬨鬨的。同住一屋的人不和他比,他改為去尋杜荷他們比。
平時上課杜荷他們雖沒和他們分在一個齋堂,早課卻是混在一起上的,李元嬰掄著弓箭跑過去求比試,杜荷等人一點都不虛,也掄起弓表示誰怕誰。
結果是李元嬰很快敗下陣來。
李元嬰不信邪,非要一個個比過去,輪番敗下陣來之後他才認清現實。
看來,還是得練啊,不能因為被人誇準頭不錯就不好好練!
李元嬰輸了一輪,終於不去挑釁彆人了,改為坐在一邊看人練習,看他們怎麼瞄準,看他們的指頭怎麼放,看他們的姿態怎麼擺,看他們放箭時怎麼使勁。
唐璿練習完了,以為李元嬰輸得太傷心,擱下弓過來安慰:“你才剛學不久,比不過他們也很正常,多練練就好了。”
李元嬰點點頭。他說道:“我再去練練!”李元嬰在心裡想著剛才觀察來的門道,抄起適合自己的弓試了幾輪,果真射得比剛才好了。他又在心裡總結了一番,跑去請教分撥來教他們射箭的禁衛,經對方點撥之後重新再試。
弓箭課上完,李元嬰身上出了不少汗,明明天氣還挺冷,他臉上卻紅撲撲的。他回去換了身衣裳,才跟唐璿跑去吃早飯。彆人晚了可能吃不上,他們晚了當然有人為他們留著。
今天做的是蒸餅,據說是按江南的做法做的,蒸出來香軟可口不說,咬進裡麵還有餡,一人兩個,好吃又管飽,若是吃不夠,還有粥可喝,又稠又香,絕不叫人餓著。蒸餅和粥裡都有肉呢!
李元嬰與李治他們坐一塊吃的,吃完還有些時候才上課,便好奇地問李治和魏姝她們早課分彆上了什麼。魏姝她們那邊是根本不用上早課,隨她們喜歡便好;李治他們這批新生則是練習集隊和晨跑,雖不算多繁重,還是讓李治這小胳膊小腿的累得不輕,吃完蒸餅又喝了一大碗粥才滿足。
李元嬰聽了,頗為遺憾地說:“可惜你四哥沒來,要不然你四哥可以跟著跑跑。”
李治想想李泰那身量,搖頭說:“幺叔你就彆埋汰四哥了。”他四哥哪裡跑得動哦!
李元嬰語重心長:“我是為他好啊!”他又把自己那通“太胖影響健康”的理論和李治說了,表明自己確實是關心晚輩才提上一嘴。他是個頂好頂好的長輩啊!
閒話說完,便要上課了。
這天早上講的是《春秋》,講課的乃是五經博士沈重。沈博士精通《春秋》,各朝史都有涉獵,講起課來旁征博引,一句話他能講老大一圈,引申出好幾個故事,李元嬰聽得津津有味,覺得老孔給他選的這個齋堂挺好,個個老師講的都是他愛聽的。
比起頭一天的人人避讓,第二天李元嬰在國子監已有如魚得水之勢。沈博士講完課走了,李元嬰意猶未儘地拉著前後左右的監生們圍坐在一塊討論剛才學來的東西,平日裡肅靜的齋堂瞬間變得熱鬨起來。
唐璿見唐觀臉色不太好,幾次放下書欲言又止,扯扯李元嬰,示意李元嬰看看唐觀。
李元嬰一看,覺得唐觀肯定是想參加討論又不好意思,這些書香世家出來的讀書人就是臉皮薄,愛端著,真拿他們沒辦法!李元嬰過去拉唐觀坐過來加入他們,十分熱情地鼓勵唐觀:“師兄你不要害羞,有話想說就說啊,你學得那麼好,聽完課一定也有很多見解,給我們講講!”
唐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