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觀懶得理他。
有人聽自己嘮嗑,李元嬰就不瞎琢磨了,孜孜不倦地和唐觀說了一路。
等和唐璿、狄仁傑他們一會合,李元嬰馬上扔下唐觀,高高興興地跟著唐璿他們一塊去代夫子巡邏。
口裡說著當值太累,真巡邏起來李元嬰興致又高昂得很,一本正經地教育這個教育那個,遇到感興趣的事兒他就不走了,坐下和彆人一起探討,直至唐璿巡完一圈回來拉他走,他才意猶未儘地跟著唐璿他們回去。
對於李元嬰這種監守自盜的行為,許多人都看在眼裡,不過都沒說什麼。就李元嬰這年紀,說是半大小孩都不為過,沒誰指望他當真規規矩矩地當個乖學生。
事實上他現在的表現已經出乎很多人預料了!
……
國子監的日子平平靜靜地過著,外頭卻漸漸起了些傳言。倒不是什麼不好的話,而是讀書人都在誇太子和滕王叔侄感情好,做什麼都一起做,開圖書館、收留流民、資助國子監,哪都有他們的影子,誰提起都得讚一句太子和滕王寬厚仁善、愛民如子。
李元嬰第一次月考的文章傳出去後,眾人更是交口誇讚,說這位滕王才華橫溢,當真是天上文曲星降世!
李元嬰聽說了這些誇讚,美得不得了。以前誰提起他都要暗暗罵一句“混世小魔王”,現在人人都誇他,還有人給他寫詩,多棒啊!
武媚也聽說了這些傳言,入夜後她與魏姝在燈下相對而坐,比對著白日裡分頭抄回來的消息。
對一個準藩王來說,名聲難聽點不是問題,多聽幾句□□便是;可你一個藩王名聲好得出奇,這就是個大問題了,你一個藩王要這個賢名和才名來做什麼?
武媚是接觸李二陛下的次數比魏姝多,對李二陛下的了解也比魏姝多。她有些憂慮地和魏姝說出自己的判斷:“建圖書館和收留流民的事過去那麼久了,過去也沒多少人這樣誇,現在突然大誇特誇起來,我覺得是有人有意為之。”
魏姝是魏征的孫女,雖說魏征對外示人的是能言知諫那一麵,但魏姝很清楚她祖母每天都在為她祖父提心吊膽。畢竟,李二陛下早些年可是會因為怒氣上頭在朝會上叫人把朝臣拖出去砍了的。
隻要坐上了那個位置,沒有不多疑的。
魏姝擰著眉頭:“有人針對殿下?”
武媚點頭。
會是誰呢?
兩個人都陷入沉思。這些明顯過譽的誇獎,明顯不僅針對李元嬰,還針對太子李承乾!李二陛下春秋正盛,太子若是太得民心,早早把百姓、士林的人都收攏了,李二陛下會怎麼想?
武媚兩人準備第二天和李元嬰說一說這件事,這天晚上卻已經有人提前給李元嬰提了個醒。
這晚李元嬰被分到唐觀手底下,跟著唐觀在一排排學舍之間巡夜。月色靜悄悄,李元嬰提著燈籠和唐觀走一塊,嘴巴也不閒著,和唐觀念起外頭那些人為自己寫的詩來,得意洋洋地和唐觀說這些詩雖不是什麼上乘之作,但誇得人通體舒坦,好極了!
唐觀他爹是朝中大員,雖然近年來沉迷酒色,無心理事,但是唐觀從小耳濡目染學來的東西可不會少。聽李元嬰不僅不心生警惕,還挺得意洋洋的,唐觀忍不住停下腳步,神色嚴肅地望著李元嬰。
李元嬰奇道:“怎麼不走了。”
唐觀道:“這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你不要太得意了,小心連累太子殿下。”
李元嬰問他為什麼。
唐觀把裡頭的彎彎繞繞給他分析了一遍,說當了一國之君就沒有什麼父子兄弟之說,太子之位最難坐穩,你平庸無能會被人罵,你太優秀又會被忌憚,總之,當得出色難,當得不出色也難。相較之下,不出頭又比出頭安全,隻要乖乖當個好兒子,總能熬到繼位的時候。你要是早早鋒芒畢露,說不定就活不長了!
李元嬰道:“哪有這樣的道理。”他繃著一張小臉,“承乾可是皇兄的親兒子。”
當爹的怎麼會不高興兒子出色?
唐觀點到即止,不再多言。
李元嬰安靜地看著前頭黑漆漆的石板路一會兒,邁步跟上已經走出一段路的唐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