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夜時李元嬰比平時安靜, 唐觀有點不習慣,他莫名地想起了那天李元嬰一個人坐在池子邊扔紙喂魚的模樣。他不知道李元嬰扔到魚池裡的碎紙上寫著什麼, 卻知道那肯定不是什麼好消息。
這個看似天真的滕王殿下, 有時候其實也不那麼天真, 你把事情掰開給他講他是能想清楚的。隻是更多的時候很多人選擇不去想而已,畢竟瞻前顧後地過是一天,無憂無慮地過也是一天,誰不想選輕鬆的過法?
唐觀以為李元嬰回去後會睡不著,結果李元嬰躺下後便呼呼大睡, 一點都不帶煩惱的。
第二天,李元嬰醒得挺早,都沒讓唐璿叫, 他跟著大夥去校場那邊習箭,咻咻咻地往箭靶上射, 準頭比初學時更好了, 也能拉開更沉的弓。
李元嬰還跑唐觀身邊耀武揚威, 說要和唐觀比試比試!唐觀這人樣樣都行, 就是弓箭學得尋常, 離唐璿他們有點差距。
唐觀覺得這廝著實沒心沒肺, 自己簡直白提醒他了。不過到底還是個半大少年, 受不得激,瞧著李元嬰那得意洋洋的模樣便起了好勝心, 跟李元嬰一左一右地比拚起來。
到早課上完,兩個人都比累了, 一起去食堂用早膳。
唐觀沒特意去尋杜荷他們,直接在李元嬰的邀請下跟著他們坐在一塊,參與李元嬰這一圈人的聊天。
唐觀這人從家世上來說和寒門子弟有著天淵之隔,脾氣擱在紈絝子弟圈子裡不大合群,平時和杜荷他們其實也沒什麼共同話題,隻不過是父輩相識,杜荷又和他兄長一樣是太子那邊的,唐觀以前才和他們湊在一起。
現在唐觀和李元嬰走得近,杜荷等人也沒說什麼,反正太子和李元嬰這幺叔走得近,李元嬰算起來是太子這邊的!
杜荷這邊沒反應,房俊那邊卻注意到這一變化,尋機往外麵遞了消息。彆看房遺直在太子身邊當值,房俊私底下卻和李泰走得近,房家兩兄弟兩邊下注,那邊都沒放下!
李元嬰在國子監中的許多舉動,就是從房俊這裡傳出去的。自打上回李元嬰帶高陽去挽翠樓那種地方,害他挨了一頓打,房俊心裡就不太喜歡李元嬰。
知曉是李元嬰說動李二陛下讓李泰就藩,險些破壞了他們的謀劃,房俊便主動攔下盯著李元嬰一舉一動的要務。李元嬰在國子監這般肆意橫行,不就仗著李二陛下縱容他嗎?讓他得意!捧得越高,摔得越狠!
李元嬰沒想到國子監裡還有李泰的“內應”。他被武媚邀去她們的院子裡說話,從武媚和魏姝那裡看到了更多的“誇譽”。要不是他還有那麼一丁點自知之明,昨夜又被唐觀提了個醒,看到這些誇讚的話肯定要飄飄然了。
武媚道:“我覺得這些事是魏王所為。”
李元嬰坐在亭下,一語不發。
生在帝王家,真不知算不算是幸事。若沒有生在李家,他們可能一輩子忙忙碌碌也出不了頭,永遠過不上現在這種優渥的生活。可是生來就擁有這一切了,他們又覺得仍不滿足,這也想要,那也想要。世上哪有那麼好的事?
李元嬰道:“人都是貪心的。”
他皇兄從兄弟相爭、父子相逼的慘烈局麵裡得到了天下,也貪心得很,既想創下萬世偉業、名垂千古,又想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他四侄子被他皇兄疼著寵著,享受著與承乾彆無二致——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待遇,便也有了想要更進一步的心思。
如果能要得到,誰會不想要?
李元嬰覺得自己也很貪心,他想帶母親過好日子,又想按著皇嫂的囑托照顧好幾個侄子侄女,還想快快活活地儘情玩耍。他也是這樣想要、那也想要,這也想做、那也想做。
李元嬰說:“我也一樣。”
武媚和魏姝齊齊注視著他。
李元嬰把武媚兩人收集到的消息都收了起來,問武媚:“你們沒和城陽說這些事吧?”
武媚搖頭。
雖然魏姝年紀更小,但是魏姝更能跟上她的思路,所以武媚沒和城陽提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