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氏和房玄齡抱怨得直白, 在盧照鄰麵前卻沒表現得太過。她好歹是範陽盧氏出身, 不好明著說太過火的話, 隻能隱晦地再三提醒。
盧照鄰不是笨人, 自是聽懂了盧氏的告誡。他雖覺得盧氏是為自己好, 但年紀擺在那, 早有了基本的判斷力, 心裡覺得李元嬰是可以結交的,不說李元嬰本身才學很不錯, 光是看狄仁傑幾人的學識與氣度便能知曉這些都是良朋益友!
所以盧照鄰聽是聽了, 卻沒有放進心裡去。晚上盧照鄰早早睡下, 夜裡做了個夢,夢見自己在埋頭讀書,爭取讓父母誇讚自己, 讀著讀著越發苦悶, 忽聽有人在窗外嬉笑。他抬頭看去,隻見窗外有一群人在打馬球, 玩得很是快活。
他跑到窗邊往外看, 努力想看清是誰在外麵玩, 卻怎麼都看不清楚。正焦急著, 一個精致可愛的馬球忽地掉到他麵前。他一愣, 彎身拾起,抬頭看去, 隻見少女坐在馬上,長得明麗又嬌俏, 也直愣愣地看著她。
過了一會,她才凶巴巴地說:“我的球,還我。”
她真可愛。
盧照鄰這樣想。
然後盧照鄰醒了。他摸摸自己的心臟,覺得它跳得有點奇怪。他默念幾句“於禮不合”“於禮不合”“於禮不合”,心裡卻仍是莫名滾燙。
反正也沒人知道,盧照鄰決定允許自己再胡思亂想一次。
就一次。
“她凶起來真的很可愛。”盧照鄰認真地想。
……
李元嬰不曉得盧照鄰居然狗膽包天地夢見他侄女,他還覺得盧照鄰是個很好的小夥伴,堅定地想要拉他一起去封地玩耍。這天早上天氣不錯,他一早起來製定春闈複習計劃,高陽卻悄悄溜過來找他。
李元嬰奇怪地問她:“一大早的,你來做什麼?”
高陽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開了口:“幺叔,我想看點書,你覺得看什麼好?”她知道現在入門有點晚,可也不能一直乾坐著,她昨天跑去藏書樓看了一圈,眼都花了,也不曉得從何下手。這些讀書人怎麼這麼壞啊,天天寫書,寫這麼多書!
高陽想來想去,找李元嬰問最適合,李元嬰從不笑她們,她們想學什麼想玩什麼都願意帶著她們。
李元嬰聽高陽想讀書,也沒問為什麼突然想讀。高陽底子其實還行,至少字是認全了的,就是坐不住,一天到晚想玩。都說女大十八變,都十三歲了,理當有點變化了。
李元嬰很有耐心地問:“你對什麼感興趣?”
高陽被李元嬰問住了,心裡那點小心思她是打死都不會說的,可她又不知道讀書人都喜歡讀什麼書,一時有些發懵。她不懂就問:“那天我聽你們說什麼蒼雅之學,那是什麼啊?”
李元嬰給她解釋了一番,就是專門研究文字的學問,逮著每個字琢磨它怎麼來的怎麼寫怎麼讀怎麼解釋,老難了老枯燥了。他對盧照鄰很是佩服:“盧兄能靜下心來學這個,真是太難得了。”
高陽點頭。
李元嬰道:“前頭幾年盧兄都在揚州向一個叫曹憲的人求學。這曹憲很厲害,聽人說皇兄每次讀書遇到疑難文字,都會讓人帶去問他,他也從來沒有解答不出來的時候。我記得藏書樓裡有他注的《爾雅》和其他書,你要是有興趣倒是可以找回去看看,既然你想多看點書,先多認幾個字總不會錯。”
高陽聽李元嬰這麼說,很高興地走了,帶著宮人們一起去藏書樓尋曹憲注的《爾雅》,打定主意一定要多看看。
高陽來像一陣風,走也像一陣風,李元嬰有點摸不著頭腦。不過和自己一樣最愛胡鬨的侄女也知道上進了,李元嬰當然高興。他拿著複習計劃去找魏姝時還悄悄和她說起這事,很高興高陽也要加入讀書隊伍,他現在覺得讀書可有用了。
魏姝也覺得不錯。
高陽剛解除了婚約,能有點想做的事當然最好,做自己想做的事無論什麼時候都是快活的。
李元嬰便拉著魏姝看複習計劃,這計劃死讀書的時間不多,更多的是到處走走,看看民生民情,讀讀各地邸報,讀讀彆人的文章,了解天下大事小事。李元嬰決定把能搜刮的文書檔案都搜刮了,全借來和小夥伴們分析研究,再每天輪流出題寫文章,寫到大夥都想吐為止。
唐璿和狄仁傑他們是準備考明經科的,主要考經義的背記和釋義,對文章要求沒那麼高,錄取率比較高。他們和考著玩的李元嬰不一樣,都是想正兒八經科舉出仕的,不能一下場就叫嚷著要考進士。
進士這科實在太難考了,據說今年進士隻選二十人,若沒有適合的連二十人都可以不選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