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嬰看著一張張年輕無比又充滿銳氣的臉龐,心中激動不已,席上連連給這批借調人才敬了許多酒,把自己喝得暈陶陶的。
魏姝在另一邊款待女眷,順便看看她們之中有沒有願意出來做點事的好苗子,到快散席才聽人說李元嬰喝醉了,送走女眷們便趕緊去看李元嬰。
李元嬰其實不太能喝,但他自己心裡一點數都沒有,每回高興起來就忍不住跟著起哄。
有的人醉後會發酒瘋,李元嬰不一樣,他喝醉後乖巧得很,倒頭就睡,隻能從紅通通的臉看出他是醉了。
魏姝拿熱毛巾替他擦了臉,坐在塌邊伸出指頭戳戳他紅撲撲的臉蛋。
兩個人還沒成親,她不該進李元嬰房裡、不該坐李元嬰榻上,更不該對李元嬰動手動腳,但他們在滕州是自由的,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怎麼做就怎麼做。魏姝把李元嬰另一邊臉也戳了戳,戳得李元嬰把腦袋在枕頭上蹭來蹭去,一臉的不高興。她收回手哄道:“睡吧,好好睡一覺,要不明天會頭疼。”
喝醉的李元嬰顯然好哄得很,馬上乖乖不動了,沒一會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李元嬰醒來,頭果然有點疼,吃了碗茶才好些。想到他皇兄那麼大方地給他撥了人,李元嬰馬上叫人磨墨鋪紙,他要給李二陛下寫信,這次他要誇個一萬字,一句都不重樣的那種!這可不是在拍馬屁,信送回去時應該是他皇兄的生辰了,當弟弟的說點好聽的給哥哥祝壽有什麼不對?
今年的壽禮他也準備好了,一套嵌著金絲的特製郵票,閻立德作畫、褚遂良題字,收藏價值極高,你要是想用來寄信,當然也可以,不過得防著彆人把它摳下來順走。雖然他讓人做了一千套,但,這是往外送的第一套,皇兄是第一個拿到的人,誠意十足!要是大夥看了想買,可以去買一套紀念紀念;要是覺得太貴,普通郵票也可以來一套,雖然沒金絲,但也是閻立德作畫、褚遂良題字,畫兒好看,字又漂亮,還能拿來寄信!
當然,金絲郵票並不是重點,真正的重點是,路修好了!
李元嬰創作靈感很足,閉門創作一整天,竟真讓他把一萬字長信寫出來了。他興致勃勃地讓魏姝給他檢查檢查有沒有錯字,隻許改錯字,裡頭一個字都不許動,要不然體現不了他真摯的情感!
魏姝還記得李元嬰送錯信的事兒,自是不會拒絕幫忙,可等她看了一千字,就開始後悔了。
李元嬰現在的文采越來越好了,可內容核心一點都沒變,依然緊緊圍繞著“皇兄啊你真是英明神武宛如天上神仙下凡來”“皇兄啊有你這樣的天可汗是天下百姓百世修來的幸運”這一主題來展開。
魏姝艱難地看到三千字,終於敗下陣來,幽幽地對李元嬰說:“我看得有些累了,不如明天叫媚娘看看。”
李元嬰知道魏姝最近很忙,點點頭表示沒問題,自己明天再找武媚讓她幫忙挑錯字。
武媚的接受能力比魏姝強很多,第二天拿到信後麵不改色地把它全看完了,表示沒什麼錯字,可以直接送去長安。
李元嬰滿意了,興衝衝地封好叫人連著那套金絲郵票送去長安。
滕州培訓出來的第一批郵差得知自己送出的第一封信是送去皇宮的,都激動不已。那可是皇宮啊,他們見都沒見過,現在卻可以把信送到皇宮去,往後讓他們來回跑多少趟都值了!
郵差們身穿統一服飾、騎著配有同樣馬鞍的馬,列好長隊雄赳赳氣昂昂地往長安出發。不明真相的百姓見了還以為他們是要去出征的士兵,駐足一看才發現他們不是,再一打聽才曉得往後他們可以花幾文錢把信送到長安去了!
滕州人大多已經知曉郵票郵差都是什麼意思,摩拳擦掌準備體驗一番,反正郵票又不貴,少吃一口肉能寄個好幾回了。
這可是滕州弄出來的新鮮事物,他們得寫信去給親朋好友擺顯擺顯!
還有些人則遺憾書信隻通了長安方向,要知道這年頭交通不便,家中兄弟子侄要是出了遠門,可能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輩子都很難再見,若是整個大唐都有這麼方便的路、這麼方便又便宜的送信方式,哪怕見不到人,他們也可以時常通信一慰久彆之情!
臨近年關,大夥都攢了一年的錢,隨著郵票開始對外發售,家境貧寒些的隻買張麵值一文的湊湊熱鬨,家境富裕的自是一套一套地買。若不是李元嬰還沒把金絲郵票往外賣,他們肯定選金絲的,畢竟全套普通郵票加起來也不過是五十五文錢,花起來有什麼意思?
比起家書往來,郵票的另一個目標人群自然是讀書人,他們有什麼作品都愛和友人們分享,有這個投遞渠道簡直大大方便了他們。隨著文人們口口相傳,一乾書生哪怕是去抄書換錢也要買一套郵票備著,要不然怎麼好意思說自己是讀書人?等可以寄信了,他們得第一時間給朋友寄一首自己的新作!
於是各地郵局還沒正式開啟投遞業務,郵票竟已躍居滕州熱銷商品榜首。
滕州這邊熱熱鬨鬨地迎接新春,等著大年初一這個正式通郵之日到來,長安那邊也迎來了李元嬰派出的那隊特殊信使。
負責送李元嬰那封信的郵差激動地把信送抵皇城郵局,激動的心情還沒平複下來。
這種來回奔波的苦差事以前很多人不願意乾,但現在道路暢通,郵差待遇又十分優厚,他們媳婦兒還能接受培訓到郵局工作,坐在櫃台後麵賣賣郵票、指導指導想寄信的人,既體麵又賺錢!等他們乾完這幾年肯定能夠攢下一大筆錢給兒子娶媳婦、給女兒添嫁妝,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光是想著那樣的未來,他們心裡就滾燙滾燙的,連每天來回趕路都不覺辛苦,甚至覺得沿途風景美得不得了。
信準時到達,第二天趕巧就是李二陛下壽辰。
皇城郵局負責人作為滕州使者入宮祝壽,一早起來緊張地把自己的衣著檢查了好幾遍才忐忑地出門。
到了宮宴地點外頭,滕州使者被一視同仁地安排在其他藩王使者堆裡,相比其他人身後堆著的壽禮,他帶著的東西著實寒酸:一封厚厚的信、一套薄薄的金絲郵票、一張標注有沿途六十個驛站所在位置的長安直道輿圖。
所謂上行下效還是有道理的,李泰和李元嬰不太對付,李泰的使者也看李元嬰那個忐忑不安的使者不太順眼,開口譏諷:“聽說這麼多藩王裡數滕王殿下最富裕,怎麼隻給陛下獻這麼點東西?幾張薄薄的紙就拿來當壽禮,把陛下當什麼了?”
滕王使者有些富態,瞧著是個脾氣很好的胖子,聞言也沒生氣,隻一臉篤定地表達對李元嬰的信任:“殿下選這樣的壽禮想必有殿下的道理。”他們對李元嬰的信任是近乎盲目的,不僅因為李元嬰是大唐親王,更因為李元嬰是李元嬰——是哪怕胡鬨也總能胡鬨出好結果的李元嬰。
一想到這裡,滕王使者的忐忑和緊張全沒了,取而代之的是挺直的腰杆和滿臉的驕傲。
這時終於輪到他們這些獻禮的使者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