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到中午,皇城郵局已經把金絲郵票全賣完了,還賣出了不少普通郵票。負責人笑得眼睛都眯沒了,一開張就賺了將近十萬貫,誰能有這本領?
當然,郵局存在的目的其實不是賺錢。
當初他們在書院參加培訓時李元嬰對他們說,他們存在的目的是將來有一天能把信送到大唐的每一個角落,隻要有大唐旗幟飄揚的地方,他們就能按時把信送過去。他們要告訴每一個地方的人,他們是大唐的一部分,不管他們是住在高山之上還是住在草原深處,隻要他們願意學習大唐的官話、願意走進鄰近的城鎮,他們就可以與大唐任何一個地方的親朋好友傳遞消息。
將來,他們可能還要往西域送信、還要往海外送信——還要往所有他們已經發現的或者還沒發現的地方送信。
這條路非常漫長,他們可能看不到那一天的到來,但是他們是負責拉開序幕的人。
雖然現在他們隻是在做彆人看起來吃力不討好、沒多少賺頭的事,可要是他們把這件事做好了,以後一定會有人記得他們!
這些話李元嬰沒讓他當眾講出來,但每一個聽過的人都牢牢地記在心裡。再普通、再平凡的人,也會有熱血沸騰的時刻,也會有想要做出一番大事、在青史上留下自己姓名的時刻。這個郵局以後就是他的身家性命,他哪怕直接住在郵局裡,也要把它好好地運作起來!
同樣的想法幾乎是同時出現在各地郵局負責人的心裡。
彆家都在忙著過年,隻有他們紮根在小小的郵局裡忙得連軸轉,籌備新春第一天的正式開張。
作為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李元嬰調動完彆人的積極性就想偷懶了。他認為能者合該多勞,眼瞅著武媚乾什麼都很輕鬆,麻利地把郵局的統籌規劃工作也交給她去負責,自己當起了甩手掌櫃。
若不是親耳聽過李元嬰那番“讓大唐旗幟飄揚之處都能收到信”的慷慨發言,武媚都覺得他純粹是一時興起才搗鼓的這個郵局。可既然已經聽過李元嬰那番話,武媚就不能把它當兒戲,更不可能讓李元嬰躲懶成功。
武媚和狄仁傑他們商討了不少關於全麵鋪設郵局的構想,過了幾天便整理出一個十分龐大的計劃拿去和李元嬰商量。
李元嬰有些呆滯。
他隻是吹吹牛逼,有時吹到興起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他們聽得這麼認真、效率這麼高的嗎?
有時候小夥伴太能乾也是一種煩惱啊!
武媚看李元嬰一臉糾結,也不催促,隻讓李元嬰先看看計劃。她還柔聲勸解李元嬰說:“反正隻是規劃階段,不急著實行,慢慢來就是。要鋪開到全國,那就不是我們滕州能做的了,我們大可以把計劃送到朝廷那邊去,讓他們組織人手去做。”真要是他們一手包圓了,長安那邊說不定有人要睡不著覺!
李元嬰沒想那麼多,一聽武媚這話頓時放心了,對啊,又不用他自己去乾,扔給他皇兄讓他皇兄去煩惱就好。李元嬰馬上生龍活虎地直點頭:“沒問題,我這就看。”
武媚這個計劃寫得挺周全了,先把李元嬰那番話潤色潤色,大談特談設立郵局的戰略意義,什麼有助於百姓歸化啦有助於加強各地聯係啦,總之,李元嬰看了都覺得很有道理。是的,沒錯,他是這樣想的,郵局就是這麼重要,就是這麼有意義!
剩下的就是三年通哪裡五年通哪裡之類的的具體規劃了,他們手上沒有太詳細的輿圖,隻能大致地擬個方案。
李元嬰看完覺得該詳細的地方詳細、該含糊的地方含糊,既確立了中心思想,又留有朝廷那邊發揮的餘地,瞧著沒什麼需要改動的地方。他很滿意地叫武媚她們署上名字,回頭他讓人送回長安。
至於李二陛下去不去做,那就不關他們的事了,反正他們隻負責出個主意,剩下的讓皇兄和老房他們去煩惱!
李元嬰給李二陛下送完“大唐全境通郵計劃”,私底下和魏姝嘀咕:“媚娘也太可怕了,我不就想偷個懶,她居然想借機塞給我更多事乾。”想想要是要他來搞定這個全國郵政係統,他不僅要累死,還會窮死,世上怎麼會有媚娘這種一點就通、舉一反三的家夥!
魏姝道:“你是滕州的主心骨,怎麼能總想著偷懶?”
李元嬰道:“什麼主心骨不主心骨的,我覺得滕州不需要主心骨。”他說出自己的看法,“我想要一個哪怕沒有我們,也能蓬勃發展下去的滕州。你想想看,狄仁傑他們有更好的去處肯定會離開滕州,哪怕他們不想去,我也趕他們去;而且我們是人,我們總會老的,老了就會死,要是滕州有我們在才能變好,到時候怎麼辦?所以,我想要的是哪怕離了我們也能繼續越變越好的滕州。”
魏姝覺得李元嬰這人渾身上下最厲害的就是他的嘴巴。
這世上除了李元嬰,還有誰能為了偷懶掰扯出這麼一通道理?最重要的是,明知道他是在瞎掰胡扯,你還得承認他的話很在理!靠一個人或者某幾個人經營起來的繁榮終歸很難長久,想要滕州長治久安並不容易。
魏姝道:“這太難了。”
李二陛下登基後就曾問過百官守天下難不難,她祖父當時的答案是“非常難”。
李元嬰這個想法和李二陛下問的“守天下”也差不多了,區彆隻在於他隻需要考慮滕州一地,李二陛下卻得考慮整個大唐。
李元嬰確實是隨口扯個淡,見魏姝還真認真思索起來,立刻也一本正經地說:“我們慢慢試、慢慢想,總能想出法子來的。”
要是實在想不出來,他就不想了,多簡單的事兒!
李元嬰樂滋滋。
李元嬰這邊派了人送那份厚厚的全國通郵計劃去長安,他那封隨著壽禮送回京的萬字長信正巧被拆封。李二陛下倚著憑幾津津有味地讀完,覺得李元嬰誇得好誇得妙誇得他渾身舒泰,這麼好的信他當然要和彆人分享。
首當其衝的是隨侍在側給他寫起居注的起居郎了,李二陛下大方地把信分享給起居郎看,讓他把這信謄抄進起居注裡。起居注要的就是詳儘具體、真實可靠,他們兄弟倆的信件往來,怎麼能不詳實記錄?
起居郎:“……”
起居郎想乞骸骨,告老還鄉。
雖然他還年輕,堪堪四十,正當壯年,但自從李元嬰開始給李二陛下寫信,他的頭發都快白了大半,愁啊!
起居郎和人換班時跑去找老上司褚遂良哭訴。
足足一萬字的馬屁信,自然不可能當著李二陛下的麵謄抄完,他得帶出來加班。一看到褚遂良,起居郎的眼淚差點要掉下來,李元嬰這家夥到底怎麼想出那麼多不重樣的花式馬屁來的?
這種玩意,他真的要謄抄進起居注裡嗎?!
李元嬰的信在朝臣之中算是半公開的存在,褚遂良拿過去一看,也一陣沉默。看完大半頁,褚遂良隻能客觀地評價:“不錯,滕王殿下的字有長進。”
至於內容?不說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