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還有不少市井閒漢聚在一起對女子的相貌品頭論足,後來大夥都習以為常了,閒漢們也都被安排去乾些跑腿的活,再也沒有人再大驚小怪,反而是戴著幕籬的女子更讓人側目。
這麼多年了,高陽沒特意去打聽過房俊現在生活得如何。
直至有次和盧照鄰帶著孩子在外麵吃茶歇腳時才聽人提到過幾句。
那些人議論說房俊娶了個纖弱的姑娘,一天到晚喝藥,可房俊特彆喜歡,每天悉心照料。盧氏本來就不中意這個兒媳,看她一直沒生兒育女便冷言冷語地刺了幾句,結果把人刺得吐血了,是真吐血的那種。房俊回家和盧氏大吵了一架,又把房玄齡給氣昏了,新皇心疼房玄齡這個老臣,還親自駕臨房家去探病來著!真是可憐房老辛苦一輩子,老來還要受這樣的刺激……
高陽聽著覺得無趣,這些家裡長短她一次都沒遇到過,偶爾帶著孩子隨盧照鄰一起回盧家,盧照鄰爹娘待她也和對待親女兒一樣,對她的孩子們更是萬分喜愛。
高陽百無聊賴地聽著眾人的議論,支著下巴看向盧照鄰,欣賞盧照鄰的臉色。
不管多大度的男人,都不會喜歡聽到妻子前未婚夫的消息。何況盧照鄰這人有點正經,哪怕聽到房家被鬨得雞飛狗跳也不會幸災樂禍。
這樣的人呀,永遠苦了自己。
看盧照鄰臉色臭臭的,高陽趁著彆人不注意,偷偷往盧照鄰臉上親了一記。
盧照鄰耳根倏然紅了,一臉正色地說道:“在外不能這樣。”
都是幾個孩子的爹了,還這麼可愛,好想咬他一口,最好一口把他吞掉啊!
高陽笑眯眯:“我偏要這樣。”
天色還早,吃過茶點後高陽拉著盧照鄰去慈恩寺求簽,雖然她也沒什麼想求的,但是難得盧照鄰休沐,她想多和盧照鄰在外麵逛一逛。
高陽想去,盧照鄰自是不會反對,他抱著小女兒,高陽拉著二兒子穿過熱鬨的街道去了慈恩寺。
最近玄奘大師已經把他從西域帶回來的經文翻譯完了,正在慈恩寺開壇講學,上午是跟慈恩寺的和尚們講,下午是麵向百姓們講,高陽已經見過玄奘大師不少回,不覺得新鮮,也不想聽經,徑自帶著孩子去求簽。
高陽拿到簽筒,還是沒想出求什麼,便問負責解簽的老僧:“沒什麼想求的事情能不能求簽啊?”
老僧看她麵色紅潤、精神奕奕,一看便是生活美滿、無憂無慮之人,當即雙手合十,念了句“阿彌陀佛”,才說道:“也無不可。”
高陽見老僧一臉寶相,很是信服,自己搖出一根簽,又讓小女兒也搖了一根,還問二兒子:“你想求什麼簽?”
小女兒正兒八經地想了好久,奶聲奶氣說道:“我想知道今晚能不能吃魚。”她超喜歡吃魚的,就是她娘總怕骨頭去不乾淨,不經常讓廚房做給她吃。
高陽一樂,捏捏她的包包頭說:“行吧,你求一簽,求到上上簽晚上就有魚吃了。”
一家人輪流求了簽,最差竟也是上簽。高陽心情頗好,和盧照鄰一起往外走,迎麵看見個樣貌俊朗的年輕和尚,年紀雖不大,僧衣卻有彆於普通僧人,顯見是玄奘大師的親傳子弟。
高陽見他長得俊,多看了一眼,手就被盧照鄰給牽住了。
高陽轉頭瞧了眼盧照鄰表麵看起來不動如山的臉色,暗樂在心。這端方君子有時候也很小心眼,永遠不愛她多看彆的男子半眼!
既是迎麵撞上的,雙方自是不可能避開,對方上前來向他們行了一禮,直接喊出他們的身份。
高陽奇道:“你見過我們啊?”
對方自報家門:“小僧辯機,曾遠遠見過殿下與駙馬。”隻是他們見這些貴人時大多垂眉順目地跟在主持身後,鮮少引起貴人們的注意。
高陽點點頭,沒多在意,和盧照鄰一起去前殿聽了會玄奘大師講經,到底還是沒聽明白,又悄悄退出前殿。
夫妻倆帶著孩子出了慈恩寺,踏著柔和的夕陽散步回家,不時應對一下一雙兒女的童言童語,感覺心情也被夕輝照得暖洋洋。
他們前腳離開求簽處,辯機後腳就進去了,他和老僧交待了正事,對坐閒談起來。
老僧和他說起剛才那一家人,說他們顯然是有福之人,一家求了四根簽都是上簽和上上簽,這還是其次,聽那家娘子的話,竟是沒什麼要求的,可見日子過得極為和美。他們家女兒也逗趣,那家娘子問她要求問什麼,她竟說要問晚上有沒有魚可吃,這一家人啊,當真是可愛至極,連他這種六根清淨的出家人聽著都覺得羨慕。
辯機聽著也覺得高陽一家果真美滿。他打趣道:“師叔大可還俗娶位嬌妻。”
老僧忙不迭搖頭:“不嘍不嘍,我這一把年紀了,還娶什麼嬌妻啊,老寡婦都看不上我哩。我也就嘴上羨慕羨慕,真要我過那樣的日子,我可過不來喲,光是柴米油鹽就夠我煩的。再說了,每日來來往往的人裡頭,像他們那樣快活的也少啊,許多人不是婚姻不順,就是命途多舛,與其還俗受苦受難還不如賴在寺裡過安穩日子。”老僧笑著調侃回去,“像師侄你這樣的,倒是可以還俗去騙小娘子。”
辯機也連連搖頭:“不了不了,六根清淨挺好。”
夕輝灑落在庭院之中,對坐談笑的兩人落在地上的影子被拖得很長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