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老毛病了,鹿念這段時間精神狀態格外萎靡,不怎麼想管,於是就怎麼放任著了。
直到第二節課下課時,她出門拿作業本,回教室時發現桌上放著一個紮好的白色袋子。
顧雅言說,“是個不認識的初一小男生送來的,說是彆人叫他給家人送藥。”
鹿念想,陸陽不在,陸執宏這段時間在外出差,何甜不可能給她送藥,她說,“是送錯了人吧?”
顧雅言說,“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也有可能,那小男生說得含含糊糊的,往這兒一放就跑了。”
那個小小的紙袋子裡,放的藥是她以前冬天受寒時經常喝的止咳糖漿,她以前經常吃藥,對各種藥的口味都了如指掌了,尤其不喜歡止咳糖漿這種黏膩的味道,所以這段時間才一直沒有去買藥。
除了那袋止咳糖漿外,袋子裡還有兩個東西,鹿念抽出來一看,是一袋青蘋果味的果凍。
顧雅言探頭看,“這個備藥的人好細心啊。”
鹿念咳了一下,臉色有些白,“被惦記真幸福。”
讓她都有些羨慕。
畢竟,錢換不來溫情,也換不來關心。
她這麼有錢,可是,也一點不覺得快樂。
所以更加不能辜負了人家好意,她和顧雅言一起把那袋子藥送到了學校的失物招領處。
不過,鹿念最後還是自己去買了藥吃了。
畢竟,沒人看著她,她隻能看著自己。
這麼些年間,鹿念還是第一次情緒這麼低落,她也說不清到底為何。
這一年小意外一直不斷,鹿念開始逐漸習慣,初三這一年也終於磕磕絆絆走到了下半段。
那年冬天,發生了一起震驚了安城的搶劫事件,犯罪嫌疑人在這片城區逃竄,凶手雖然還是十七歲的未成年人,作案手法卻格外殘忍,身上還帶著管製刀具,弄得這一帶都格外人心惶惶。
鹿念現在對那些事情分外敏感,所以每天都讓家裡來人接送,根本不敢一個人走。
直到那天課間,顧雅言他們都在圍著看一則新聞,凶手落網,那個被抓的少年把所有罪行都認下了。
鹿念正在寫作業,聽到他們議論落網的凶手,這才終於鬆了口氣。
她終於放鬆了一些警惕,不再那麼如臨大敵。
那天晚上放學時,家裡司機有事,鹿念很久沒走路回家過了,於是便決定
路過附中對麵時,一隻粗糙的手忽然一把扯住了她的書包,鹿念還沒來得及發出任何聲音,已經被倒拖著拽入了小巷子。
“帶錢了?”身後的聲音含糊,粗噶難聽。
鹿念那麼小一隻,根本毫無反抗之力,她心跳很快,臉色發白,額上已經沁出汗水。
“我問你有錢沒有!”雷馳瞪大眼睛衝她咆哮,手把她的嘴捂得更緊,鹿念隻覺得頭暈目眩,呼吸困難。
童喜被抓走後,就隻剩他一個人了,搜索還在繼續,他這段時間過得和陰溝裡的老鼠差不多,心裡的暴躁已經積累到了頂峰。
“嗚……”她發出微弱的聲音,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秒,她看到雷馳左手高高揚起的刀光。
果然。
……命運如此,是沒法扭轉的麼?
她朦朦朧朧的想,來這裡後的每一件事,她似乎都沒有做到。
……
刀最終沒有捅下。
一隻修長冰涼的手半路截住了那把刀。
雷馳沒有注意到,身上那個幽靈一樣的少年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他虎口一痛,刀已經落地,隨後是狠狠一腳,雷馳跪倒在地,痛的說不出話來。
秦祀自小打架經驗何等豐富,小時候被人打,被摔打慣了,他在街頭流浪過,剛來陸家時,附近小孩欺負他人小力弱,陸家大人從來不管,他沒有一天不帶著新傷入睡。
而近幾年,在這種街頭鬥毆裡,已經很少再有人能在他手裡討到什麼便宜了。
他看著頎長顯瘦,實際上,敦實的雷馳他用膝蓋壓住,狠狠按倒在地,根本動彈不得,少年勁瘦修長的手指摁住他的腦袋,往地上狠狠磕了下去,一聲比一聲沉悶。
這樣……差不多就老實了。
“還帶著刀?”秦祀看著那把刀,似笑非笑,“拿著想捅誰呢?”
刀光如雪,刀背上映出了少年半張清俊淡漠的臉,線條冷而薄,黑眸裡沒有一絲笑意。
雷馳耳後冒出了冷汗,哆嗦著說,“……哥,我沒用過那把刀,我就是嚇嚇她,求您彆報警,放過我一回。”
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之前搶劫殺人是童喜搞的,我隻是拿點錢,我是孤兒,從小沒爹沒媽,不像你們這樣可以安心讀好學校,走到哪裡都看人眼色,我為了活下去也沒辦法啊,我翻過潲水桶,撿過垃圾,冬天在家凍得要死……我這也是沒辦法”
“哥你長得帥讀的學校好,家裡一定也很幸福,可憐可憐我們這些孤兒吧,我給您磕頭了……”雷馳真的想給他跪下。
秦祀臉色更加轉冷。
少年薄唇緩緩勾起,神情莫辯,“孤兒?所以就該這樣?”
雷馳拚命點頭,“我們這種有爹娘生沒爹娘養的,天生下賤,根本沒出路,走到哪裡人家都看不起……”
那把雪亮的刀鋒慢慢逼近,少年狹長的瞳孔裡沒有一絲情緒,幽冷得不似真人。
雷馳心頭發寒。
他覺得麵前這個少年也不正常,甚至,可能比他要不正常的多。
惡鬼一樣的少年。
他皮膚上已經感受到了刀鋒冰寒的觸感,汗毛倒豎,他打著哆嗦,一個音節也發不出來。
……
不遠處,女孩忽然細細的嗚咽了一聲,卻仍然沒有醒過來。
那一聲很輕,在這個安靜的巷子裡,像是一滴水,滴落到平靜的湖麵。
寒意逐漸離開了脖頸。
少年緩緩放下左手,瞥了眼癱軟如泥的雷馳,把他踹開,“真沒用。”
警車到時,雷馳癱軟在地,像是一攤爛泥,嘴唇還顫抖著,身下一股刺鼻的臭味,他被嚇尿褲子了。
*
鹿念失去意識後,朦朦朧朧察覺,似乎有人把她打橫抱了起來。
耳畔邊,似乎有人低聲說了句什麼。
聲音很熟悉,可是,那個聲音的主人,以前從來沒有對她用過這種語氣。
隨即,她聞到一股很好聞的味道,是以前沒聞到過的,陌生男孩子的味道,縈繞在鼻尖,很淺淡,卻也很清爽。
她臉頰似乎正好貼在了他的領口處,鹿念嗅到了T恤上淺淺的皂莢香,不知為何,很讓人安心,她於是繼續安心的睡了下去。
……
女孩子臉色蒼白,在病床上睡著,似乎有些憔悴,唇色都有些淺淡發白,長睫毛委屈的耷拉下來。
不過,至少外表看起來,沒有受傷。
秦祀站在一旁,沉默著看著她。
“聯係陸家人了?”明哥推門進來。
少年點頭,臉上露出不加掩飾的厭惡,“你去說,我不想見他們。”
“他們來了你不是一樣要見?”
秦祀說,“我馬上就走。”
至少會在鹿念醒來之前,因為他不覺得他們見麵會有多愉快。
畢竟,他不想見鹿念,鹿念也……不想見他。
他也不想讓鹿念知道剛才那是他。
不知道回憶起了什麼,少年抿著唇,耳尖有些紅。
“嘖,我說你這是為啥,搞個英雄救美不好?讓她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你不好?”
秦祀懶得說什麼,直接無視了。
可是,說完了這話,他也並沒有立刻離開,隻是安靜站在床邊,從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看著女孩的睡顏。
明哥翹著腿,睨著眼,看他這樣子。
這麼厭惡陸家,可這床上躺著的,不也是陸家女兒?
明哥想了就問了,“你那麼恨陸家……為什麼還對人家女兒一直這麼念念不忘的。”
怕她出事,這麼長一段時間,一直都抽時間暗地裡跟著,一直到她被家裡人接到,沒想到還真讓他碰上了。
秦祀,“還她人情。”
是是是,還她人情。
明哥嗤笑了一聲,“想要以後以身相許的那種還?”
少年冷冷的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