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神色淡淡的,什麼也沒說,明顯並沒有被他這話威懾到。
他很少想以後的事情。
甚至,也不覺得自己可以活到足以為後遺症吃苦的年齡。
倒是聽得一旁鹿念氣得小臉發紅,不管他看沒看見,狠狠瞪了他一眼。
醫生看出來了這少年的不配合,轉對鹿念念叨,“你平時多顧一下自己男朋友,說說他,叫他注意點。”
倆人都沒穿校服,十七八歲的模樣,他也分不清到底是高中時還是大學生,以為他們是一對小情侶。
秦祀抿了下唇,“不是……”
鹿念,“是是是,是路邊碰到的,醫生,那你說要怎麼辦?”
少年終於不說話了。
他眸光安靜,看著她的側臉,睫毛在細白的下眼瞼上落下濃密的影子,她專心致誌聽人說話時,眼睛睜得大大的,偶爾會咬一下下唇,留下一個淺淺的痕跡。
鹿念認真聽講,乖巧的記著注意事項,全記在了手機裡。
“吃藥可以。”大夫說,“其實打個點滴更好。”
秦祀,“藥就行了。”
他不想再在這裡多停留,大夫也就隨著他的意思,開了藥。
鹿念和他一起出了診所。
鹿念問,“你家裡有準備吃的麼?”
秦祀,“有。”
鹿念,“那你說,有什麼?”
秦祀,“……”
她剛刻意問了醫生,現在吃什麼比較好,可以養胃又補充體力,這種時候,她不放心他吃外賣,還是親自去店裡買比較好。
秦祀一直沉默,聲音還有些啞,“你可以回去了,我自己會去吃飯。”
鹿念不高興,“我不回去。”
“我已經和人說好了,和我家也說了,說晚上去他家待一陣子。”鹿念說,“要是我現在跑回去了,才麻煩呢。”
她無知無覺的說著。
少年垂著睫毛,卻什麼也沒說,夜風裡,他側臉格外清俊,容色淡漠,安靜的看向遠處暮色。
“我餓了,你等我。”鹿念說,“幾分鐘就好。”
是一家粥鋪,她進去,點了山藥小米粥,蒸蛋,豆腐,都是些養胃清淡的食物,順便打包了一杯生薑熱牛奶,她也不知道秦祀到底喜歡吃什麼。
她什麼都不會,煮粥都可以弄糊,隻能在外頭買一買了。
“買多了點,正好可以一起吃。”她看秦祀模樣,從兜裡抽出一張長長的賬單,“好了我知道你不想要我的東西,你要和握AA的話,隨便你什麼時候給。”
秦祀一路沉默,他結果了她手裡袋子,倆人並肩上樓。
鹿念坐在桌子對麵,托著腮,監督他把吃飯。
“還有藥。”她笑眯眯的,明亮的眼睛彎成了月牙,烏發不自覺的垂下了一綹,在雪白的麵頰旁晃蕩。
他錯開了視線,儘量不再看她。
鹿念沒有察覺,她拿過來來了藥,“熱水呢?”
“有涼的。”
鹿念,“???”
這家裡竟然連一杯熱水都沒有嗎?
鹿念不知道秦祀這個樣子,是怎麼在外麵活下來這麼多年,還沒把自己給養死的。
“病人就不要動了。”當了這麼久的病患,鹿念倒是第一次成了照顧彆人的人。
她氣咻咻的去燒了一壺水,兌成溫開水,再拿出來給他吃藥。
不過,當了這麼久大小姐,她的生活自理能力急劇下降,拿著水壺過來倒水的時候,居然一不小心,手腕一抖,失手潑了一大灘在地上。
她都覺得自己笨手笨腳看不下去,忙瞟了一眼秦祀。
他在沙發上睡著,似乎完全沒有注意,鹿念鬆了口氣。
地上潑了一攤水,不收拾的話,等會兒估計又要秦祀來給她收拾殘局。
她不想告訴他,想偷偷拿拖把拖了。
可是,一不留神,她踩在那攤水上,一不小心,整個人直接滑倒了。
直接跌坐進了他懷裡。
鹿念整個人都傻了,隻感覺到他溫熱,有些急促的吐息,落在她的頸窩裡,吹動了絨絨的碎發,她一陣發麻,血液似乎都往臉頰上湧,手腳似乎一下都失去了力氣。
而秦祀……竟然也沒有直接把她推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虛弱。
“起來。”他說,嗓子乾澀,聲音發啞。
鹿念,“我起不來。”
她強裝鎮定,“之前排隊站太久,腿麻了。”
秦祀,“……”
生病或許會削弱人的自製力,她跌進他懷裡的那一瞬,他的第一反應是克製,是需要推開,可是……身體違背了主人的意誌,這一瞬間,他甚至隻想什麼都不管……像曾經妄想的那樣。
殘存的意誌力把他拉了回來。
“你答應我,這段時間不要再出去工作,好好照顧自己。”鹿念卻說,湊得很近,“我就起來。”
少年清雋的臉龐近在咫尺,下頜清瘦,唇薄薄的,可能因為終於進了些熱食,泛起了一些血色,便顯得格外漂亮誘人。
和平時的模樣不一樣,平時,他隻會譏誚的對她冷嘲熱諷,說一些她一點都不想聽的話,或者習慣性將她,將所有人都拒之門外。
可能因為他病著,她這樣俯視著他,平時冷漠又高傲的少年,此刻有些狼狽的移開視線,“你不說我也會。”
鹿念滿意了,終於起身。
她又說,“然後,我給你寄的包裹你要收,電話你要接,要還錢等以後,可以嗎?”
這就是乘勝追擊,此時看他這樣子,不知道是不是燒迷糊了,竟然一句也沒反駁。
鹿念心情大好。
已經是華燈初上的時候,趙雅原給她發來信息,“再讓我兜下去,我就隻能說你在我家和我一起睡了。”
她看完,忙把手機收起。
沒辦法,她不得不回去了。
“我其實一點不想在家。”她嘟囔,“不過除了家裡,我也沒彆的地方去啊。”
她大眼睛看著他,充滿暗示,“以後我再跑出來,可以來這裡麼?你能再借那個房間給我住嗎?”她其實可以出房租的,但是怕他生氣,把這半截省了。
提到那個房間,鹿念沒有留意到他瞬間的僵硬和不自然。
見他一直不回答,鹿念想起來一件事,頓時就不舒服了。
她心裡有氣,賭氣道,“我知道,你怕不是在那房間裡乾了什麼壞事吧。”
等過了這一陣子,她怎麼都得找他問清楚……管是不是他私生活呢。
昏暗的光線下,少年耳尖已經紅透了,加上今晚發生的這些事情,他已經索性想自暴自棄了,修長的手指遮住了自己眼睛,一句話也說不出,
鹿念看不到他神情,但是,卻聽得他不說話了。
難得見到秦祀吃癟,卻是因為這種事情,讓她心情尤其微妙。
“行吧。”她說,“那我以……”他要是不方便,不想讓她來的話,就算了。
他手一揚,忽然扔過來了一個什麼東西。
少年錯開了視線,聲音還有些啞,僵硬道,“備用的,不要你可以扔了。”
竟然是一片鑰匙。
鹿念拿起那片小東西,反反複複看了幾遍,甚至都懷疑起了自己眼睛。
她聲音裡帶了笑音,“鑰匙還能亂扔的,你不怕被亂七八糟的人撿走?”
少年抿著唇,神色莫名。
鹿念怕他真的要把鑰匙拿回去。
她不敢再逗他了,忙把鑰匙收起來,“那我走了!我會給你打電話的,你必須接,不然我就上門了。”
她揮了揮鑰匙,彎著唇,“反正我現在也可以進來了。”
離開秦祀家,她難得的心情好,把那片小小的鑰匙握在手心裡,唇角止不住的上揚。
她收到過很多貴重的禮物。
可是,都沒有這一片小小的鑰匙讓她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