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祀的身世,曾經在陸家的經曆,這些也不是什麼秘密,稍微一調查,自然都知根知底。
錢,權和感情不一樣。
人都會趨利避害,在理性人假設裡,你會因為錢權,等利益而放下仇恨或任何彆的感情,隻要利益足夠,選擇和仇人合作,也並非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你永遠不可能對你的仇人產生什麼富餘的感情。
趙雅原說,“那以後,希望我們可以合作愉快。”
各取所需。
“算了,我回頭打電話問問,這傻妞,一天到晚隻會睡覺。”趙雅原懶洋洋道,“之後叫她去我家玩算了,這裡人太多,太悶,管得慌。”
苗苗給廚房裡的人安排了事情,還是有些不放心,忙回來看。
趙雅原已經走了,臥室門還緊緊閉著,隻剩下了秦祀一人。
苗苗鬆了一口氣,感激道,“謝謝,幫大忙了。”
她不想得罪趙雅原,但是,也不想讓他這樣進去打擾鹿念。
“你要留下來吃晚飯嗎?”她問。
“你要不再等等……”苗苗有些猶豫,“念念說不定等下就醒了。”
少年搖頭,“事情辦完了。”
不是來看念念的麼,苗苗也有些怔,難道真的隻是來找陸執宏的?
他已經轉身離開了。
少年薄唇緊緊抿著,垂在身側的修長手指,指節已經因為用力而發白。
*
房門緊緊閉著。
鹿念還在睡覺,抱著鹿覺,睡得毫無知覺。
夜色沉了下去,室內開了暖氣,溫暖如春,一點沒有冬季的嚴寒。
似乎是忽然感到了寒冷,她微微瑟縮了一下,卻沒有醒過來。
女孩裹在厚厚的綿綢被子裡,床四周的布幔垂下,小臉睡得粉白,唇微微抿著,似乎在睡夢裡,情緒也依舊不太好。
她體質不好,纖細單薄,裹在這樣蠶蛹一樣的被子裡,越發顯得纖小,隻有小小一團,脖頸修長,露出了一小邊肩,她肩很薄,露出的肌膚卻都雪白如瓷。
過了許久。
帶著外頭夜風清寒的氣息靠近。
唇上傳來輕輕的觸感。
極輕,動作虔誠又溫柔。
……
一觸即燃,即使隻是這樣輕輕的觸碰。
克製的喘息被硬生生抑製住,夜色遮住了一切。
那觸感已經消失。
鹿念像是被纏在了夢裡,她終於醒來,揉了揉眼,在床上坐直起身子,卻什麼也沒有發現。
室內靜悄悄的,一切如常。
這段時間,她身體不好,夢便格外多一些。
她抿著唇,叫苗苗,“苗苗,剛才你是不是進來了?”
苗苗打開小夜燈,搖頭,“沒有啊,又做夢了?”
她給拉上窗簾,窗戶閉緊,“念念,以後不要再老趴窗戶邊上看了,外頭冷,你吹了風,又要頭疼了。”
鹿念臉有些紅,“……我沒有經常趴那裡看。”
她這下清醒了,被這句話觸動。
第一件事情,就是又在心裡把秦祀罵了八百遍。
終究還是鬱結未解。
隨後,短暫的寒假很快結束,高三開學。
日子過得忙忙碌碌,第一次月考的揮手,鹿念數學終於第一次衝擊到了130分,於是,連帶著總分,也衝到了前所未有的名次,雖然第二次很快掉了下來。
時間越過越快,她一心都投在了學習上,花在畫畫的時間都少了不少。
所以那天,她很偶爾再登錄上海兔是,竟然看到了一分約稿的消息。
而且是公司,並非私人約稿。
鹿念順著電話打過去。
“我們是負責《星擊》手遊策劃。” 那邊說,“下個月,我們公司想做一款新活動,需要海報,我們在網上看到了您的作品,覺得很合適,不知道您願不願意接下下次活動鹿覺稿子的部分?”
鹿念很是驚喜。
但是,隨後便是忐忑,“對不起,我隻有兩個月的時間要高考,這個稿子,可以等我考完之後再畫麼。”
對麵沉默了一會兒,抱歉道,“那這個項目可能沒法趕上了呢。”
鹿念也知道是自己強人所難,“謝謝你們喜歡我的稿子。”
對麵開的稿酬,真的非常高,而且她是真的喜歡鹿覺,也願意為他畫稿。
那邊卻沒有掛斷電話,又說,“我們也看了您畫的同人稿,都很優秀,隻是都曾經發表過,如果您還有沒有公開發表過的《星擊》的稿,可以發過來給我們看看麼?如果有合適的,我們也可以在彆的宣傳渠道裡采用。”
鹿念眼睛亮了,“有的有的。”
她立馬找到稿子,忐忑不安的打包,郵了過去。
對麵回了一個收到。
鹿念這下也沒有了畫畫的心情,把數位板收了起來,長長歎了一口氣。
不過總算也是有了點盼頭。
高考時間隻剩下一個月。
“你是不願意出國?”陸執宏和她談了一次話。
鹿念低著頭,“嗯。”這是她第一次對陸執宏說出自己的選擇。
“你這半年,也確實很拚。”陸執宏說。
“安大吧。”他說。
“聽原也在安大。”
陸執宏說,“以你現在的成績,綜合考慮以後的專業發展,留在國內,安大是最好的選擇,如果沒有考上的話,爸爸再給你安排出國。”
鹿念垂眸,“好,謝謝爸爸。”
她明白,這應該是她可以抗爭到的最好的選擇了。
留在安城。
如果她表示出想出去,彆的地方還好,如果她想去秦祀在的城市……
陸執宏很精明,她不敢表現出一絲一毫自己在這方麵的態度。
而如果在安城。
秦祀的家畢竟在這裡,安城經濟發達,秦祀畢業後,也非常有可能回來安城發展。
好歹爭取到了是在一片土地上。
鹿念忽然覺得渾身疲憊。
她隻能繼續努力。
而秦祀杳無音訊這麼久。
那天晚上,她複習得很累,題目寫不出來,常年的各種壓力幾乎讓她快要崩潰。
隻覺得難受到不行,她忽然就生出了一種奇特的怨念,鼻子都有些發酸,她把草稿揉成一團,直接扔進了廢紙簍。
手機還放在一旁,她終於實在忍不住,拿起電話,想都不想,就直接撥通了那個已經積灰了不知道多久的號碼。
而此時,是半夜三點鐘。
她不打算秦祀會接這個電話,隻是就是想打,出於一種沒有公德心的,純粹發泄的情緒。
把他吵醒也好,讓他煩躁也好,說不定,他們第二天還能再吵一架呢。
反正他們從小到大,吵過的架也不少了,每次見麵,都要吵架。
她沒有料想到的是,
一陣忙音後,那邊電話竟然很快被接起。
闊彆將近大半年,她聽到電話那邊熟悉的嗓音,闊彆了大半年,熟悉又陌生的聲線,“喂?”
似乎比記憶中低一些,依舊淡沉,卻帶著淡淡的倦和沙啞。
她愣了,一時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這邊就不說話,隻聽到女孩輕輕的呼吸聲,像是羽毛輕輕的撓過。
他把手機拿遠了一些,“……什麼事?”
聽他聲音並沒有刻意收低。
鹿念終於訥訥的擠出一句話,“……這麼晚接電話,你不怕吵醒舍友?”
他說,“我不在宿舍。”
半夜三點鐘,不在宿舍。???
鹿念聲調平板,棒讀,“……那,你不怕吵醒在你旁邊睡的女朋友?”
果然說大學生活讓人墮落,他明顯已經沉浸進去了。
如魚得水吧。
那邊沉默了很久。
鹿念心裡煩躁,忽然又有些委屈,隻想把電話掛了,如果當麵就好了,她要惡狠狠罵他一頓,罵他臭不要臉。
他終於說,“是在工作。”
這三個字說得淺。
電腦的屏幕還亮著,數字閃閃爍爍,軟件跑的數據還沒跑完。
而明天他要回學校趕十點鐘的課。
旁邊桌子上粘著一張便簽,是他這段時間要昨晚的時事情,密密麻麻,已經被劃掉了一大半,還有方燈的郵件,他還沒回複,一大堆需要處理的事情。
他在桌前小睡了片刻,聽到那陣鈴聲後,立馬醒了,接起電話。
夜晚,高樓眺望下去,白日車水馬龍的城市沉寂了大半,顯得分外寂寥。
鹿念愣住了。
她心裡不是滋味,“到這麼晚?”
還是為了錢的問題麼,學費還好,生活費畢竟不是一筆小開銷……她想。
她不想讓他那麼辛苦,可是秦祀自尊心一直太強,絕對不會接受她的這種幫忙。
“我不缺錢。”他言簡意賅,明顯知道了她在想什麼。
是為了彆的。
他想要的。
鹿念,“……喔。”
她原本想問問是不是打擾他工作了,但是一想到他這大半年都杳無音訊,然後過年也不會,一句話都沒有,她就生氣,也不想再問了。
索性就這麼維持著通話狀態,一句話也懶得說。
等他不耐煩掛了吧,她訥訥的想。
那邊卻也一直沒有掛斷。
聽得那邊女孩淺淺的呼吸聲,柔軟的布料窸窣的摩擦聲,似乎是下了床,喝了一口水,複又重新鑽了上來,輕盈得像鹿。
她應該還是睡在那張床上。
一如那晚的場景。
……
他喉結動了動,一隻修長的手,遮掩在了自己眼睛上,眼尾已經泛起了薄紅,左手手指卻不受控製的按下了錄音鍵。
像是打開了潘多拉魔盒。
在離開她的這一年裡,愈演愈烈。
“我隻有一個月就要高考。”鹿念嘀咕,“我那個,可能不會,不會出國了。”
畢竟之前也在他麵前放過狠話,說要走得遠遠。
她在床上縮成了一團,因為緊張,雪嫩的小腳趾兒都蜷縮了起來,聲音嫩嫩的,帶些不隻覺的小顫音。
所以就是說,他們之後,還可以再有見麵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