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畏懼的,終於還是來了
由衣從小就很喜歡陳列櫃裡的東西,路過沿街店鋪時,會下意識朝櫥窗望上一眼。
她總覺得它們很孤獨,那樣長年累月地躺在沒有溫度的角落,積滿歲月的塵埃。
它們就像她記憶裡的那些零碎,被分門彆類地擱置在暗黑的匣子裡,她不允許它們出來胡鬨,不允許它們攪亂自己現今的生活。
日本是一個很治愈的地方,似乎多麼荒誕的事情都可以在此上演,沒人會好奇她來自哪裡、經曆過什麼,當然這些也得益於她精湛的偽裝。
她的舉手投足在頂替堀江由衣的那一年裡,就磨練得看不出馬腳。說話方式、神態、語氣都是日本式的,就連思維模式也不再像個英國人。
就算是頂著一張混血感十足的臉,也不會有人冒然問“美女,你是哪個國家來的呀”,她和無數土生土長的混血女孩一樣,看不出一絲一毫的區彆。
她在一麵櫥窗前停下來。
玻璃後麵,展示著一件典雅卻不死板的白色連衣裙,套在塑料模特細瘦窈窕的身體上,配以一串色澤飽潤的大珍珠項鏈。
衣服很美,足以讓任何一個妙齡女孩駐足。她仔細地端詳著,無論怎麼看,都像是被裙子吸引住了。
為了讓這幅畫麵更自然,更富有故事性,她還把手伸進挎包裡,摸出錢包舉在胸口,歪著腦袋猶豫了一下後,又放了回去。
一個生活拮據的女孩沒有那麼多閒錢買漂亮衣服,真可惜。
至少從她身後路過的中年女人是這樣認為的。
她繼續歪脖對著玻璃打量了一會兒,最後搖搖頭,大步離開了。
直到她躍上正巧路過此處的一輛不知道通向哪裡的公交車前,她沒再向任何櫥窗瞟一眼。
上了公交,她忽略掉前排一大片空座,直接走到最後麵,坐下來,掏出包裡碩大的化妝鏡,倚在窗玻璃旁,借助兩麵“鏡子”形成的完美夾角,窺視著車後方的情境。
又換了一個人。
不是前兩天跟蹤她的那個了。這回是個女的,三十出頭,一臉自以為聰明的蠢相。
雖然竭力偽裝過,但她還是能從一丁點違和之中,敏銳地嗅到她身上的英國氣息。
就隻有這種程度嗎?她冷冷地合上化妝鏡,身體重重靠在椅背上,仰麵注視著車頂棚。
往事的片段在黑色匣子裡碰撞,想要衝出來,在她記憶的溫室中馳騁一番。
她閉上眼,死死咬住嘴唇,雙手在膝蓋上緊握成拳,努力克製住那一波波的衝動。
“小姐?”一個很好聽的男人的聲音從前麵傳來,打斷了她的自我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