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自窗中照入,樹林中已經傳來小鳥婉轉的鳴叫聲。
明夷簡單用清水擦了把臉,便沿著足跡向外走去,村莊離黃河不遠,走至河邊,就見到了正背對著她觀看大河的蓋聶。
滔滔黃河裹挾著滾滾水流自西向東,一路向海奔騰浩瀚而去。
這個時代的黃河雖然有泥沙,卻還沒有到後世那種程度。
明夷原地駐足看了片刻,才走到蓋聶身邊呼喚道“師傅。”
“我在想接下來是向南走還是向北走?”蓋聶負手而立的說道。
“向南走如何?向北走又如何?”明夷問道。
“北走過上黨郡入趙國,那裡有我家鄉。南走入魏國大梁,可以順便見見我師弟。”蓋聶說道。
“南走去魏國罷。”蓋聶又獨自沉思片刻說道“秦軍此番剛剛從韓國手中攻下上黨郡,一路走過去必定又平白多些麻煩。還是去魏國大梁好,路途也比趙國近。”
天下諸國連年戰亂,國與國的邊境線之間常常千裡無人煙,道路多為泥濘小道,有時根本就是山野密林。
哪怕蓋聶坐騎是匹千裡馬,也經過月餘跋涉,才進入魏國稍稍繁華的境內。
明夷也成功從披絲帛之衣、綴明月之珠的王族貴女,進化成可以獨自打山泉水,生篝火、做黑暗料理的女漢子。
這一路走來,明夷終於意識到何為民生多艱了。
流民、盜匪、逃兵、倒在路邊的餓死庶人數不勝數,人人都視若平常。
想起年幼剛剛穿越時,每天捧著栗米粥和炙羊肉、冬莧菜、桃李杏子、薤菜、瓠瓜吃,心裡抱怨連個葡萄都吃不到……如今想來,隻會感到慶幸,幸好不是生在普通的庶人平民家庭裡,否則連活著都艱難。
又是一整日的跋涉,明夷一身布衣牽著坐騎烏衡,和蓋聶走在魏國的少梁城街頭,打算先去城中最大的逆旅休息。
不提師傅蓋聶,就是明夷自己當初逃跑離開時,也在衣服中縫了不少圜錢和金塊,隻是之前跋涉在毫無人煙的地方,有錢也沒處花。
如今好不容易到了一個大城,自然不必再委屈自己。
走到逆旅前,卻看見四駕的華麗馬車停在門外,有持劍的武卒十步一人肅然而立,看守在門外。
那些士兵全都披著一模一樣的精鐵重甲、背負精良弩矢、手中持戟,腰帶利劍,連站立的角度都一模一樣,可見訓練良好。
縱使是炎炎日光照耀的汗如雨滴,也挺直腰背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連抹汗的動作也沒有。
最重要的是,這些武卒身上都有一種身經百戰的肅然殺氣,那感覺極其微妙,隻有麵對麵看見時,才能趕到那宛若虎狼的氣魄。
“好氣魄。”明夷忍不住低聲讚歎道。
僅憑這一個站姿,便已經勝過一路看到的所有士兵。
“你可曾聽聞過魏武卒?”蓋聶問道。
“自然聽過。”明夷說道。
魏武卒,是由百多年前名將吳起訓練的一支精銳軍隊。
據說每一個士兵都能披三重鐵甲和開十二石的鐵弩,負箭五十,手中拿戈戟,腰帶利劍和三日糧食,半天就能走一百多裡去攻擊敵人。
曾經在陰晉之戰以五萬魏軍,擊敗了十倍於已的秦軍,創造了步兵五萬人、戰車百乘、騎兵三千,而破秦五十萬眾著名戰役。
隻此一戰便使魏武卒名動天下。
不過這都是老黃曆了,如今的魏武卒早已失去了當年風光和戰鬥力,不然也不會被秦國欺負。
剛一走入逆旅中,見到兩個布衣庶人前來投宿,一個麵容帶著點陰柔的青年男子就伸手攔住他們。
“逆旅今日已有貴人住下,這位壯士不妨去其他房舍投宿。”青年男子聲音尖細說道。
明夷心下失望,扭頭打算離開。
蓋聶看了一眼門外馬車上的紋章,唇角一勾帶出三分桀驁笑意來,順手拿起一支擺放在大堂中箸(筷子),向二樓一間緊閉的房門中彈射而去。
那箸去勢如雷霆,彈指間便穿過幾寸厚的實木門板,深深嵌入房門終不知所終。
青年男子看著那間房子驚恐喊道“君上!!!”
“出什麼事了!”
“君……君上!”
“快去查看!”
彈指間滿堂嘩然,人人驚呼出聲。
原本在門外的侍從們急忙衝上二樓,打開房門查看情況,門外魏武卒紛紛拔劍衝入逆旅中,架在蓋聶脖子上。
同樣猝不及防這變故,被一群寒光凜凜的刀劍指著的明夷懵逼問道“……師傅你做什麼?”
“何人行刺!”
二樓的房門被一腳踹開,一個身著青色錦衣華服的年輕男子走出來,手中還捏著那隻箸。
“何人安敢行……蓋聶師兄!”年輕男子驚呼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