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千汐迷茫的睜開雙眼,反應過來之後,把目光轉向了萬幸。
一看到萬幸,她就笑著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把萬幸給抱在了懷裡,照顧嬰兒一樣的橫著抱她。
窩在秦千汐懷裡,也不知道是為什麼,萬幸總有一種特彆安心的感覺。大概天下母親的懷抱都是如此吧,萬幸笑了笑,忍不住更覺得有些眷戀。
她把懷裡的小金魚拿了出來,有點臉紅,遞給秦千汐之後說,“媽媽,這是我給你做的小金魚。過兩天我就要回老家去了,以後我再來看你。”
秦千汐愣愣的點頭,將金魚收了起來。
然而過了一會兒,她的雙眼開始變紅,眼淚開始汪汪的往外麵流,給萬幸嚇了一跳。
“寶寶。”秦千汐聲音很小,抱著萬幸小小的身體不願鬆手。
“你彆哭了。”萬幸頭疼,這和她一貫作風實在是不太一樣——寶姐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要揍誰就揍誰,和小弟講道理也都是強行灌注,不聽話那就揍一頓。
揍一頓不管用,那就再揍一頓。
可彆說秦千汐這模樣她下不去手,就算是她下得去手,那也沒用啊!
“我保證,等我放寒假暑假了,就會來看你。”萬幸就差指天發誓了,“就像是你出去留學,有假期的時候,也會回來看你爸爸、媽媽一樣,好不好?”
聽到這話,秦千汐似乎終於有了些反應。
最終,在萬幸的諄諄善誘之下,秦千汐緩慢的點了點頭。
隻是情緒看上去似乎並不高,直到萬幸走了,她都一直抱著那個小金魚低頭看,完全不再做彆的事情,整個人又回到了最初沒有萬幸時的模樣,一言不發,像是一個提線木偶。
*
“可是一隻這樣也不是個辦法,我們這就要走了,之後寶丫不在,那千汐姐姐可怎麼辦呀。”聽到這樣的話,陳曉白也不由覺得心裡發酸。
可如果要讓她為了治療秦千汐的疾病,就讓她把萬幸留下的話,她也根本就做不到。
“情況已經在好轉,我們就知足了。”沈榮思懷抱著萬幸,我陳曉白握著手久久不鬆開,笑容之中是真心實意的疼愛,說道,“隻要有一個突破口,就能順著這條線索,一直往下治療。”
“我們也不求她能恢複原樣,隻要、隻要……”沈榮思說到這裡,忍不住又紅了眼眶,說道,“隻要能像是個正常人一樣,會哭、會笑,起碼以後能跟人說話,能有自己的思想,我們就知足了。”
說到底,兩個老人最擔心的,也就是在他們走後,唯一的這個女兒,要怎麼辦了。
*
帶著極其強烈的不舍,一家人最終還是踏上了回鄉的火車。
這個時間回鄉下的人並不多,可長途火車上的人還是一層擠著一層,但是萬幸出乎意料的發現,車上的老百姓在發現他們一行人當中,還夾著一個穿著軍裝、卻胳膊受著傷的趙春生的時候,都憋足了力道,給他們讓出了一條路出來。
“快讓讓,快讓讓,讓受傷的解放軍同誌過去——”列車員舉著一個喇叭,衝著車廂裡麵吼。
萬幸抬頭看了一眼,在看到那一條通道,和趙春生胳膊上還掛著的白色繃帶的時候,不由露出了一抹笑容來。
挺好的。
*
幾人回城的時候坐的還是臥鋪的票,這讓萬幸更加的好奇了。
三個大人買了三張臥鋪,一個上鋪,有兩個在下麵。最終,陳曉白帶著萬幸睡在上麵,萬中華帶著萬誌高睡下麵。
車廂裡麵挺多老實巴交的農民,看著他們這一行奇怪的搭配,一路上不由問了起來。
問得最多的,居然還是趙春生是不是萬中華兒子,又問他們是多大生的。
這給陳曉白弄了個大紅臉。
她比趙春生大了其實沒幾歲,隻是她畢竟為人母親,又自小離家,顯得成熟一些。
而且趙春生看著臉小,身子板兒又比較纖瘦,看著不像是二十多,反而像是個十七八的小青少年。
陳曉白略顯窘迫,忍不住對著窗戶看了看自己的臉。
萬幸憋笑,拍著她的肩膀,湊到她耳邊說,“媽媽你可漂亮了。”
果不其然,說那話的女人自己先疑惑開了,說道,“我看著也不像啊,你看著也就不到三十,咋還能有這麼大的兒子了?這是你兄弟?”
陳曉白忙不迭的點頭,哭笑不得的說,“是,是家裡的小兄弟呢。”
要怪就怪萬中華看著太老成,加上他本身就比陳曉白大幾歲,又是出力氣的人,看著顯老。
萬幸笑的不行,仗著身體小,還能在火車臥鋪上打滾。
萬誌高年紀小,對火車也很喜愛,一路上精神頭也特彆棒,一點都沒覺得疲憊,嘴巴裡麵就和來時一模一樣,都沒有停下來過,總在說著一些‘嘰裡咕嚕’的詞彙來。
晚點的時候,萬幸有點累了,看了一眼火車的窗外。
現在的火車速度並沒有後來的那麼快,車廂搖搖晃晃的,顛的讓人稀裡糊塗的,但反倒是能促進睡眠。
沒一會兒,萬幸半闔著眼睛,便睡了過去。
*
等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卻發現她已經在了一輛牛車上。
萬幸察覺到了自己的狀態有點不對勁,一摸腦袋,果然發燒了。
果然小孩子身體弱,兩地舟車勞頓的顛倒,光火車就坐了快七天的光景,難怪身體會撐不住了。
“媽媽好難受呀。”萬幸啞著嗓子,把臉歪到了陳曉白懷裡。
清晨清冽的空氣讓她好受了不少,萬幸一路暈暈乎乎,就這麼睡了三四天。他們來的時候根本沒有準備退燒之類的藥物,因此在半夜發現萬幸身體滾燙滾燙的時候,慌得陳曉白眼淚都快要流下來了。
好在,她們在列車員的幫助下,從一個坐車去下鄉義診的大夫那裡取得了退燒的藥物,後來因為萬幸高燒一直不褪,附近的老百姓更是拿出了自己的盆子、毛巾之類的東西,接力著幫這個帶著孩子和傷殘士兵的團體接送水。
一直到下了車,萬誌高都還在陳曉白的教導下,衝著在車上目送他們的鄉親們鞠躬。
萬幸現在雖然退了燒,可因為燒太久的關係身體很虛,尤其是嗓子,更是啞的說不出一句話,估計整個扁桃體都腫起來了。
這個時候,她不由想到了自己放在三房屋裡麵的苦茶,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那東西可下火了,喝個一兩杯,一天的功夫就能消腫清熱。
陳曉白因為萬幸發燒,這兩天不知道著急的哭過幾次了。
前麵趕著的老鄉也著急,不斷地回頭說,“我快點,再快點,是送縣醫院啊,還是送咱公社醫院去啊?”
“送縣醫院!”陳曉白一點猶豫都沒有。
公社醫院還要再往前趕幾十裡路,牛車雖然不需要他們走著可以過去,可等到了地方,天都要黑了。
縣醫院就在十幾裡外的城裡,到那裡有充足的藥物,還能輸液、紮針,大夫護士也都有,起碼寶丫不用再這麼受罪。
萬中華沉默的點點頭,一點都沒有異議。
趕車的老鄉不由回頭看了一眼,臉上露出個笑來,說道,“媳婦兒對娃可真好啊,是個好娘。”
如果是因為彆的事情,陳曉白說不定還會不好意思。
可現在因為這事兒誇她是好媽媽,這、這不是戳她心呢嗎!
萬幸摸了摸陳曉白的臉蛋兒,又打了個哈欠。
雖然身體輕飄飄的,但是起碼不那麼惡心了。她小聲的說,“媽媽我想喝水。”
一旁守著的小胖墩兒趕緊摘下了身上的軍綠色水壺,珍重又小心的給萬幸喝了幾口水,然後又寶貝兮兮的把壺藏回了自己懷裡。
“寶姐寶姐不難受了。”萬誌高皺著一張笑臉,看樣子恨不得能提萬幸生病。
萬幸撩起眼皮看了看睫毛濕潤的小胖墩,樂了。
小家夥在北京城十幾天,跟個小豬似的,能吃能睡,這麼一程下來,不光沒瘦,反而胖了不少。
雙下巴都出來了。
“不難受了。”萬幸拍了拍臉,在陳曉白的幫助下坐了起來。
隨後她說道,“娘,去醫院拿點藥就回家吧,我想回家了。”
說不上對石橋村有什麼眷戀和深愛,隻是那個地方,對於萬幸來說,到底還是有些不一樣的地方在的。
陳曉白哪有不同意的,隻要萬幸高興,現在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她都能上去給摘下來!
*
兒科發燒的孩子近期有很多,但像是陳曉白一行這麼風塵仆仆趕過來的還是不多見的。
為了能早點排上號,陳曉白也終於私心了一回,讓趙春生抱著萬幸,排到了軍人家屬優先的窗口那邊。
好在一路順利,還有人主動給讓開了位置。
在出世了軍官證件等物品之後,萬幸終於又被趙春生帶著去了就診室。
最終,萬幸被大夫按著,打了一個屁股針。
很多年沒打過屁股針的萬寶丫覺得簡直是羞憤難當,還好大夫是個女大夫,抱著她的人還是陳曉白,否則萬幸覺得,這事兒她能記好久!
之後,在醫院再觀察一會兒,萬中華拿著單子去藥房又拿了藥,萬幸就可以被帶回去了。
重新回到牛車上,萬幸又重新享受了一番眾星捧月的待遇。
趙春生笑著,看了看萬幸,說道,“也是辛苦倆孩子了,這麼顛簸,彆說是孩子,就連大人都受不住。”
三天兩夜的火車可不是開玩笑的。
如果不是萬中華能弄到臥鋪的票,他們這一趟,估計早就已經累的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坐車不光消耗體力,還特彆的消耗精神。
陳曉白點了點頭,抱著萬幸哄,對著趕車的老鄉倒了謝。
人家擔心不好找車拉他們,特意在醫院外頭等著沒走的,出來了也沒多收他們的錢。
老鄉擺擺手笑了,“鄉裡鄉親的,以後低頭不見抬頭見,說這些做什麼!”
陳曉白感激的笑了笑,沒再多說什麼。
隻是到了村口的時候,下車時,萬中華還是硬塞給了大人兩塊錢。
兩塊錢在農村可不是一個小數目了,多少人家的壯勞力一個月拚死拚活了也就能賺個十幾塊錢。
隻是趕了半天的路,他還是就近去大隊上送糧食順道的,哪裡能值這麼多錢?!
給幾毛錢吃吃茶就算不錯了!
萬中華推拒著不要,最終,還是萬幸眨著眼,笑著說,“爺爺,你就收下吧,我們這可是有五個人呢,您給您家的牛也買點好吃的!”
小孩子都這麼說了,老漢也不再推拒,卻把牛車紮在了村口,非要幫著他們把行李給運回去。
這一下,陳曉白幾人倒是沒有拒絕。
陳曉白懷裡抱著萬幸,根本不想讓小孩兒下地走路,再說了……萬幸也不是很想下去。
她屁股疼的不行。
本身紮了一針還沒什麼感覺,走路也都是正常的。然而這一路走過來,都到村口了,她才感覺自己屁股疼的不行,甚至可以說是步履維艱,寸步難行。
讓她抬腳她都不想動彈的那種。
一行人還是得先回老宅看看張敏靜的。
路上,陳曉白問道,“娘的身體怎麼樣?好些了沒有?”
萬中華點點頭,拍了拍自己的腿,又大步的走了幾步,示意張敏靜已經大好了,完全不需要擔憂。
陳曉白這才露出了一抹放心的笑容來,小心翼翼的把萬幸往上提了提,見到熟悉的村莊,也覺得親近,以及終於放下疲憊的感覺,不由說道,“娘身體大好了就行。待會兒把東西放下之後,咱們再去看看四弟、四妹。還在再過些日子就該滿月了,得好好置辦一下的。”
一般的孩子滿月,也就是給村裡關係好的人一個紅雞蛋。
但是王豔紅這個孩子得來不易,更算是驚險過關,好不容易才保下來的。即便如此,王豔紅也因為驚嚇過度導致生產後體恤,並不像是彆的順產孕婦,剛生完就可以下地走,足足臥床了一周的。
萬中華點點頭,家裡的事他一般很少插手,陳曉白自己就是個七巧玲瓏心,能處理好這些東西。
這麼多年來,除非從前的王秀英欺人太甚,否則他是根本就沒有管過的。
“對了,我都忘記問你了。”陳曉白看著腳下的路,一邊說,“你之前說去找你大哥,是有啥事嗎?”
萬中華的大哥名叫萬愛國,今年已經快要四十了,在軍隊裡麵,好賴算是一個有軍銜的領導。
說來也是巧,趙春生入伍的那一年,也是正好被分在了萬愛國那的,而且那個時候的萬愛國就已經是個大小的軍官了,因此對他照顧也頗多。
這一次長達兩個月的傷病假和探親假,就是萬愛國打的申請,幫著他給申請下來的。
不過本身,趙春生家裡就是五保戶,父母年邁,父親身殘,隻有他這麼一個兒子,還在外從軍,根本沒法子回家。
加上趙春生往上數幾代都是貧農,更是有一個身為烈士的哥哥,即便是萬愛國不幫著打申請,他回鄉也隻是時間上的問題。
萬中華搖了搖頭,過後指了指家裡,示意回家再告訴她。
陳曉白點點頭,也不急於這一時。
一行人走到了村裡,不少人打眼就看到了他們,當下,熱心的親戚們便親熱的叫了起來。
“呀,快去、快去喊趙家大娘——快,她兒子回來啦,小春生回來了!”
“再喊上張大娘,他兒子兒媳、孫子孫女也都回來了,哎呦,這一趟,可回來帶了不少東西呀!”
聲音一傳十、十傳百,最終幫著他們提行李的老叔就送到了這裡之後,就轉身回到了牛車上。
萬幸特有禮貌的回頭和老叔打了個招呼道謝,“謝謝爺爺!”
回身之後,她就看到了步履蹣跚的趙春風和趙鐵根互相攙扶著,從不遠處緩緩走來。
趙春生手中的包袱瞬間掉在地上,忍住了滿眶的眼淚,上前兩步,和兩個老人擁在了一起。
村裡的人大多都知道趙家的事情,見狀不由紅了眼眶。
誰不知道,這年頭當兵就是去搏命的,趙家就倆孩子,一個已經戰死,小的這個,才剛十幾歲的年紀就頂了哥哥一起進了軍隊裡麵討生活,來養活兩個年邁的父母。
“快、快回去吧。”陳曉白趕緊說。
不少親戚也簇擁著人一起趕緊回家,還紛紛從自己的籃子裡麵取出了不少吃的、用的遞給趙春生。
雖然平日裡閒聊,各自說各自的壞話,可那也就是嘴上說說,實際上記在心裡的,還真沒幾個。
熱熱鬨鬨的人群散去了一些,陳曉白擦了擦眼,不好意思的和周圍的同樣動作的女人們互看了一眼,旋即彆開頭,都默默的笑了。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