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幸嘟嘟嘴,‘哦’了一聲。
不過她見陳曉白話裡話外都沒有提過方玉雅,便升起了些好奇的心思,問道,“那媽媽,方阿姨呢?她怎麼樣?”
陳曉白咬了咬唇,過了會兒,摸了摸萬幸的頭,笑著說,“媽媽就算是跟你說了,你也聽不懂呀。”
“我不。”萬幸眼珠一轉,仗著自己現在在發燒,嘗試了一下無理取鬨,躺在床上滾來滾去的說,“我就要聽!”
見萬幸這個樣子,陳曉白也無奈了,哭笑不得的把被子給她蓋好,擔心萬幸再著涼了。
過了會兒,她想了想,跟萬幸還是簡單的說了一下當年的事情。
“那個時候,你秦阿姨和方阿姨是一般大的……”陳曉白的聲音在講故事的時候,帶有一種很特殊的磁性,能讓人聽得下去。
萬幸便仔仔細細的聽著。
原來,當年的秦千汐和方玉雅差不多一般大的年紀。
因為趕上了當年的文化修正的尾巴,而方玉雅的父母因為後台不夠強硬的關係,被全部下放,且還是分開兩地。
那個時候,身為‘可教育子女’的方玉雅無處可歸,便被和他父母交好的秦家暫時收留了,供她上學,還給了她一口飯吃。
後來,秦千汐因為家裡景況良好,可以直接去參軍,但是方玉雅卻因為父母遺留關係,加上當時的整治原因,得下鄉插隊,更是因為找不到關係的緣故,去的還是比較貧苦落後的地方。
後來方玉雅在當地因為表現良好,得到了上頭的表揚。
之後,在沈榮思的幫助下,她也被調往了軍隊去,找關係推薦她去參了軍。
在軍隊裡麵,方玉雅喜歡上了嚴樂明,也就是後來秦千汐的丈夫。
然而嚴樂明喜歡的卻是秦千汐,隻是秦千汐知道軍隊不允許士兵談戀愛,因此一直沒有給過回應,更何況,當時軍隊正在選舉推薦上軍校培訓的名額,隻有一個人能去。
方玉雅表現良好,父親更是有不少舊友在軍隊裡麵,給她安排了不少關係。
可秦千汐卻比方玉雅關係更強悍一些,畢竟沈榮思在軍中的威望相當的高,一個她父親的老朋友,便把事情跟她說了,讓方玉雅考慮好,如果這一次不成功的話,就等下一次,要做一個心理準備。
可那之後,軍隊當中卻不知為何盛傳起了秦千汐和嚴樂明談戀愛的流言來,那個流言最終傳到了沈榮思的耳朵裡麵,為了徹底拔除那個留言,秦千汐便乾脆選擇了轉業,離開了軍隊。
那時候,恢複了自由的秦千汐便和嚴樂明談起了戀愛,而方玉雅卻沒有再出現在過他們身邊。
“哦。”萬寶丫特彆嚴肅的點了點頭,明白了。
這件事情,估計是後來有人告訴的陳曉白,或者是陳曉白聽到了什麼風聲。
畢竟在現在這個年代下,能給心上人寫封情書都已經是很了不得的告白壯舉了,何況還是在軍隊裡麵,更是在嚴禁談戀愛的明文規定之下。
再加上,陳曉白了解秦千汐的為人,知道她不是那種會違反紀律的人,而當時,除了秦千汐之外,最後可能被推薦的,就是方玉雅了。
後來果不其然,方玉雅成功的被推薦上了大學進行深造,隻可惜,到之後還是因為她父親的曆史遺留關係,被卡在了大門外。
——但是值得一提的是,這一次,沈榮思卻沒有再幫著方玉雅通融什麼關係了。
萬幸很好奇,為什麼都已經這樣了,沈榮思還能留著方玉雅繼續待在秦家,到底是因為什麼?
是真的覺得方玉雅知道了自己做錯了事情,以為對方想要懺悔,還是想留著方玉雅在眼皮底下,時時刻刻的盯著她?
萬幸想不明白。
看著萬幸那嚴肅的小表情,陳曉白就覺得忍不住的想笑。
“寶丫真的看懂啦?”陳曉白本來說完還有點難受。
然而看見萬幸那小眉毛,又光顧著覺得逗樂了,一點都升不起什麼難受的情緒來。
萬寶丫給了她一個白眼,說道,“沒聽懂。”
這麼小個孩子,能知道什麼叫軍大,能知道什麼叫插隊,能知道什麼叫選拔名額嗎?
她敢聽懂才鬼了。
陳曉白聞言,登時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知道了這些,萬幸起碼覺得心裡好受了點。
起碼和她判斷的差不多——方玉雅在秦家這麼些年,不論是贖罪也好,或是抱有什麼彆的目的也罷。
可這麼多年她都待下來了,不可能就卡準現在會對秦千汐不利。
更何況,據陳曉白所說的,保姆對沈榮思忠心耿耿,全家都是跟著沈榮思一輩子的。
那個年代下忠心耿耿的丫鬟也好,管家也好,全都是離了主家後就隻有死路一條的,忠心也絕對沒話說。
有她幾乎二十四小時守著秦千汐,起碼秦千汐的安全問題完全不需要考慮。
至於剩下的,也需要時間。
不光她需要,秦千汐也需要。
萬幸揉了揉眉毛,終於抵抗不住藥性,再一次的睡了過去。
隻是睡覺前,萬幸抬頭看到不遠處還沒被騰出去的大鬥櫃的時候,總覺得似乎有什麼東西被她忘記了。
*
這一覺便到了第二天,一睜開眼,萬幸就察覺出了有什麼不一樣。
身體徹底好透了,眼前不再迷迷糊糊的,走路都有力氣,也終於有了胃口想吃飯啊。
這兩天因為她發燒的緣故,吃什麼都沒胃口,好不容易養的胖嘟嘟了點的臉上的肉,都沒堅持多久又快要瘦下去了,給陳曉白心疼的不行,連帶著也跟著操心的受了好幾斤。
萬幸一早起來,便看見了在灶房裡麵折騰一大家子早飯的陳曉白和張敏靜。
陳曉白一直扶著腰,忍不住歎氣說道,“娘,你平日裡,和四嫂真是辛苦了。”
做飯簡單,可費時費力,更何況,兩個女人要準備的,可是一大家子十幾口人的夥食。
張敏靜聞言笑了笑,“這有啥累的,洗個菜、做個飯的都不是啥費勁的事情,是你力氣小,乾不慣這粗活。”
陳曉白聞言一頓,有些不知所措。
“娘這不是怪你。”張敏靜心裡很有個譜,接過了陳曉白手裡的大鏟子,一下一下的翻炒菜,比陳曉白靈活很多,“一個人乾一個事兒,你天生就是知識分子,是下鄉的知青,哪能跟鄉下人去比力氣?哪能有這麼比的?”
陳曉白聞言寬慰不少,也笑了出來,“是,謝謝娘。”
萬幸踩著笑聲進去,仰起小臉蛋兒,笑眯眯的說,“奶奶,我想吃雞蛋,還想吃肉!”
昨天她碗裡的雞肉其實根本就沒吃,直接給了萬中華。
這兩天萬幸吃的都是白粥,最多了也就是加一些鹹菜調味,清淡的很,又沒什麼營養,隻能算是不讓肚子挨餓。
後來還是陳曉白又跑去了找王豔紅,討了點她之前送過去的麥乳精來,給萬幸摻在了粥裡頭,好歹能帶點香甜的味道,也有營養。
萬幸知道這事兒之後感動的不能行,從這裡到王豔紅娘家好歹二十多裡路,路上又都是冰,十分不好走的。
見孫女終於有胃口了,張敏靜也覺得開心,說道,“好!”
正逢著年關,他們石橋村今年不光完成了指標,還富足出了很多的糧食,即便是來年收成不好,下一年也不用擔心填不飽肚子。
之後,在大隊長和書記打了申請之後,隊裡還殺了一頭年豬,每家每戶都分到了幾斤豬肉。
豬肉香,肥肉還能用來榨油,以後吃飯的時候在鍋裡用布巾貼一下,就連菜都是香噴噴的!
“今兒給寶丫做瘦肉粥!”張敏靜看了一眼萬幸,笑了。
萬幸捧著餓的不行的肚子回到了屋裡,想找個窩窩頭先墊吧墊吧肚子。
因為王秀英已經死了,四房屋裡的櫃子便再也沒鎖過。
陳曉白一直奉行著一個標準——孩子餓了可以吃,但是不能過量。實在是餓的受不了了,可以告訴他們去櫃子裡找吃的。
這樣子,反倒是有利於避免一些小孩子常犯的偷雞摸狗的小毛病來。
萬幸在櫃子裡麵掰了一根饊子,又拿了塊小窩頭,正打算出門的時候,卻看到了在櫃子裡麵的一個小紙包,愣了愣。
——那個小紙包裡麵,還有王秀英之前藏得那幾百塊錢呢!
萬幸一拍腦袋,把紙包揣進了懷裡。
正巧張敏靜回屋裡去了,萬幸連忙跟上去,喊了一聲,“奶奶!”
張敏靜停下腳步,回頭看到是萬幸的時候楞了一下,說道,“寶丫?有啥事兒?”
萬幸把懷裡的包裹拿了出來,隨後說道,“奶,我之前去找天麻的時候,在小水溝溝裡頭,發現了好多錢!”
說著,萬幸把油紙包給捧高,遞給了張敏靜。
張敏靜的屋子麵積不大,一個桌子,一個窗邊的炕頭,就是一個大壁櫥了。
這些東西塞完之後,隻剩下了一個很小的區域可以站人。隻不過外麵的一個小門過後就是大廳,也是他們平時吃飯的地方,廳的麵積倒是挺大的。
萬幸在坐到了桌子前麵的小凳子上,晃著小短腿,不經意的便看到了被壓在玻璃下麵的黑白老照片。
農村能用得起玻璃的人家不多,就連萬家也沒舍得用玻璃,基本都是用的報紙糊的窗戶,或者是用的比較便宜的琉璃紙,自然弊端很大,不透光,時間久了之後,整個還會變白。
但是卻很便宜。
然而這個用來墊桌子的東西,卻用的是玻璃。
萬幸捧著臉,閒來無事,便在那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
張敏靜數了數那些錢的數目,心裡大概也有了個計較,走到萬幸邊上,說道,“寶丫是在哪撿的這些錢?”
“就在村尾那的土溝溝裡頭。”萬幸回頭,說道。
張敏靜看了看手上包裝很好的油紙包,說道,“你當時看見的時候,就是這麼包起來的?”
“對。”萬幸點點頭,指了指這油紙包,說道,“包的可整齊了,奶,咱們用不用告訴警察叔叔?這麼多錢,上交之後咱們家是不是能被表揚了?”
“報告啥警察叔叔啊。”張敏靜目光一轉,便找了個借口,說道,“這錢是奶讓你……讓你二伯娘藏在那的。”
萬幸眼睛睜大了一瞬。
過會兒,她笑了笑,說道,“是嗎,那這是咱家的錢啦!”
“是啊。”張敏靜緩緩的出了口氣,還是搖了搖頭。
錢的數目對不上,少了一百多。
但是她也知道,王秀英在娘家的時候,曾經從身上拿出了一百多塊錢,說是要給自己孩子留的。
人死都死了,再說點那有的沒的,也沒啥用了。
張敏靜搖了搖頭,把錢給放回了櫃子裡。
正在這時候,萬幸卻突然眨眨眼,在那張玻璃下麵,卻看到了一個十分熟悉的麵孔。
——那是一張被放置在了桌子正中央的照片,一個身上穿著時下最流行的男裝的男人。
男人看著年紀不大,一張臉青澀又稚嫩,帶著一種不諳世事的書卷氣。
這個人,她是不是在哪見過?
萬幸皺了皺眉,可卻怎麼都想不起來。
但是按照照理來說,也不應該啊。
張敏靜認識的人,距離現在少說也得有幾十年了吧?
她在哪能見過這麼一張臉?
“咋了寶丫?”張敏靜聽到聲音,忍不住就回頭看了一眼。
萬幸眨了眨眼,指著照片上的男人說道,“娘,這個叔叔我好像在哪見過,他是誰啊?我咋看著這麼臉熟呢?”
張敏靜聞言,臉上的表情頓時僵住,一雙飽含滄桑的雙眼之中,似乎透過時光的長河,看到了從前幾十年的滄海。
然而半晌,張敏靜卻搖了搖頭,唇角帶了抹笑意,說道,“我也不記得了,是以前拍的誰的照片吧,走,出去吃飯了。”
萬幸側了側頭,還是應了一聲,“哦,好吧。”
——然後她打算回頭再過來溜達溜達,看看還沒有人眼熟的人。
張敏靜桌子的玻璃下麵放著的照片很多,如果要在這個年代下,把這些照片按照錢和時間的正比進行換算的話,那也是很可觀的一筆錢了。
再者,那個時候的照片價錢隻會更貴,在經曆過戰火後,那些照片其實很多都已經失了真,而還沒有被扔掉,隻可能是那些照片對張敏靜來說有十分特彆的意義。
萬幸沒心思打量彆人的過去,但是張敏靜身上的故事,她總覺得沒那麼簡單。
*
在萬家老宅待了幾天之後,三房一行就打算徹底搬家了。
她們剩下的東西已經不多了,除了一個鬥櫃之外,就是一些冬天裡麵蓋著的床褥,都不是什麼重東西。
從這裡走到村口也不遠,村裡來了幾個老爺們,一起接力著,就把東西給扛了過去。
陳曉白也不吝嗇,在新家裡準備好了熱水,之後一一的撒上了點紅糖,給那些幫了忙的鄉親喝水。
不過走了這麼一程路,還能討到這麼香甜的紅糖水喝,不少漢子沒舍得,一口一口抿著。
不少孩子在周圈眼巴巴的瞅著,男人們也不好意思一口喝完,都嘗了嘗味道,隨後把糖水給村裡的小孩子分了分。
“對了,你們聽說了沒?”一個漢子捧著水,臉上有聽說了小道消息後的高興,“再過幾天,王鄉那塊要放電影了。”
“又要放電影了?”另外個人眼睛也亮了亮。
“那可不是。”說話的人笑了笑,“說是隻要那天不下去下雪的,就能正常放,不少人都聽了消息,打算過去占座呢!”
萬幸眼睛一亮。
電影啊!
她也想去看看,還是不要錢的!
對這種電影隊下鄉放電影的事情,萬幸一直是很好奇的。
她小時候也經曆過,會有很多負責人,扛著設備在孤兒院裡麵給他們免費放電影看,那個時候的鄉下也沒多少人擁有電器,雖然播放的地點是在孤兒院,可到那一天,不少人都會帶著些乾糧,名義上說是捐贈,實際上是去孤兒院免費看一場電影呢。
後來院長爺爺自然也發現了這麼一波可以拉攏附近的人讚助的好方法,電影隊的人本身就是義放,在和院長達成了一致的協議之後,隔一陣子便會過去放一場。
那可真是當時村子裡麵為數不多的狂歡活動了,上到七八十歲的老人,下至三四歲還在牙牙學語的孩子,全都會捧著小凳子,不管天氣炎熱還是苦寒,在那提前找地方等著。
看懂沒看懂先不說,反正是能新奇,看不懂也過癮啊!
萬誌高也顧不得在新床上翻跟頭了,趕忙踩著鞋子衝出來,喊道,“啥,啥放電影?放啥啊?!”
他年紀小,還沒看過呢!
村裡年紀大一點,也看過的孩子,連忙把他給帶到了一邊,繪聲繪色的給說了起來,聽得萬誌高簡直是雙眼放光。
他們村子比較偏遠,這年頭,擁有電影院的縣城都是很厲害的地方了,他們這可就連縣城都沒有電影院的。
聽見孩子這麼一說,萬誌高男人激動,立馬抱住了萬中華的大腿,水汪汪的說,“爸爸,爹,我想看電影!”
萬中華其實這幾天還有不少的事情,忙的幾乎是腳不沾地的,不光是他忙,村裡不少人也都沒工夫帶著孩子去。
他正想拒絕,然而抬頭卻看見了正聽得津津有味的萬幸,拒絕的動作還沒做出來,就下意識的點了點頭,摸了摸萬誌高的腦袋,輕輕的拍了拍。
萬誌高眼睛一亮,蹦蹦跳跳的高舉起自己的雙手,“耶!!”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