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幸隻是會騎馬, 但是技巧其實也頂多能馴服一下從前馬場裡麵圈養的名馬。
像是這種山野上長慣了的,哪怕前麵有養馬的馬夫帶著, 也不能確保一路上就能安安穩穩的到地方, 因為馬如果精神起來,那可也都是人控製不住的。
所以哪怕是萬幸,這一路上騎得也小心。
而且她沒打算騎一路,畢竟什麼保護措施都沒有,頂多半小時,人的皮膚就會受不住了。
騎速一直沒有太快,萬幸騎到半路上, 就和絡繹不絕的車隊遇上了, 這十裡八村的都是熟人, 哪怕萬幸後來經常在鎮上住著,後來又去了北京, 可到底都是在鄉親們眼皮子底下看到長大的, 順個路的, 也都能有人帶回去。
萬幸最後找了一家架著驢車,像是在城裡賣完了東西,打算回村的一個大叔, 跟著萬誌高一起下馬了。
萬誌高一下來,便忍不住的看了看腿根,一個勁兒的說,“哇,寶姐, 騎了沒多久,我大腿現在沙痛沙痛的,是不是破皮了啊?”
萬幸看了看,是有點紅。
她隨身帶的有清涼的藥膏,給萬誌高塗上之後,沒一會兒萬誌高就不再覺得疼了。
夏天,小孩子恢複強,這種小傷口,一天的功夫就能愈合了。
大叔的車上有個孩子,穿著老舊的上衣,底下沒穿褲子,估摸著也就兩三歲大,光著腿露出個小嘰嘰,口齒倒是清楚,一副老成的做派,正好奇的看著萬幸姐弟兩個人的互動。
萬幸剛才特意從宴席上抓了一大把糖,兩邊的兜兜和身上的背包裡麵鼓鼓囊囊的全都是,一看見這孩子黑白分明的眼神,便忍不住抓了好大一把出來。
小孩子大概到現在也沒見過這麼多的糖,驚訝的嘴巴都合不攏了,一雙通亮又特彆大的眼睛一轉不轉的盯著,萬幸眼睛彎彎的,摸了摸孩子的腦袋,說道,“崽崽以後要好好學習,以後上大學找個好工作啊。”
兩三歲的孩子,其實並不懂得什麼叫做好好學習,也並不懂得什麼叫上個大學,再找個好工作。
但是對於他來說,在回鄉的道路上,遇到一個姐姐,給了他好多的糖,這種美好的回憶,大約是能夠一直記得的。
果然,小朋友眼睛一亮,特彆肯定的點了點頭。
“讀書!上大學!謝謝姐姐!吧唧!”最後小孩兒盯著臟了吧唧的大嘴巴,親了萬誌高的臉一口。
——萬幸給萬誌高的臉推過去的。
*
回村之後,整個萬家的老宅就被包圍的水泄不通。
人多的時候,自然話題就多得很,同村的、鄰村的大爺大媽大叔大嬸們全都聚在了一起,商量著今天的喜事。因為張敏靜輩分高,在村子裡的後輩也多,萬報國老早就已經定下了這附近辦理‘走席’的團隊,專門做這些婚宴請客的,在今天要大辦一場。
“三哥,我看今兒少說得擺個三五十桌啊。”萬報國擦了擦臉上的汗,雖然累,可還是開心的。
萬中華大致掃了一眼,裡裡外外已經坐不下什麼人了,張敏靜和村裡的幾個老人坐在拉出來的一個大沙發上麵圍著說話,還有好些人或站或坐的在院子裡麵、院子外麵的街道上,每個人知道今晚上有喜宴,一個個的都喜氣洋洋的。
三五十桌倒是也不至於,畢竟一個桌上能容納九個人,他們這裡是大圓桌,可能湊個十幾二十桌的也就夠了。
萬中華想了想,說道,“先準備著吧,鄉親們也難得吃頓這麼好的,吃不完的也都能就近帶回家裡吃,多上點清淡的菜,肉菜大菜都儘量是醃製的、能放的,豬牛羊也彆吝嗇,該上的就上。”
萬報國一笑,“這早就跟人家廚師說過了!”
兄弟兩人相視一笑,彼此感歎著看向了院子裡麵。
這又能想到,當年就連吃一個白麵饅頭都舍不得的大家庭,如今居然能過上這麼富足的生活呢?
“對了,哥。”萬報國眼睛左右瞟了瞟,輕咳一聲,說道,“你就沒發覺,今兒這宴席上,來的都是些帶著家裡小夥子過來的嬸子?”
萬中華麵無表情的掃了一眼,找了個土疙瘩坐下了。
兄弟倆人這會兒在山上巡林,往下看自然也更能看到就位於山腳下的萬家,誰的眼睛都不瞎,那一屋子的女人和屋裡的男孩兒,他倆怎麼可能看不見?
都是混出來的人精了,這些鄉親們打的是什麼主意,萬中華還能不知道?
他要是不知道,他又何必要把萬報國給揪出來,借由個上山巡林的借口一直不回去呢?
萬報國讀懂了萬中華這表情,畢竟幾十年的親兄弟。當下‘嘿嘿’一笑,樂不可支的說,“這不也是遲早的事兒啊?寶丫等過了冬天,來年可就十四了,你就真不為了她以後打算打算?”
“寶丫是個有主意的孩子。”萬中華悶悶的說,“她的大事,她自己操心。隻要是她看上的,我和她媽就肯定沒意見。”
萬報國點點頭,“話是這麼說,但是寶丫畢竟還是個姑娘,咱們當長輩的,咋著也得給把把關啊。要我說呢,也不求對家是什麼大富大貴的,要錢咱有,生活過得去就是了,隻要能不讓咱寶丫受苦,能疼她一輩子的,就是個瘸子咱也認了啊,是吧。”
萬中華想了想,特彆認真的點了點頭。
確實,隻要是個好人,能疼寵寶丫一輩子的,哪怕是個身無分文的瘸子,那又能如何?
當年,陳曉白嫁給他的時候,他不也是個空有一身蠻力的聾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