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彌以為他會唱彆的,誰知他又把這首《陰天》拿出來再唱了一遍。
前奏響起,連衛哲都差點噴血。
“我說遲哥,你乾啥呢?人家唱你也唱,這是緊跟黨的節奏?”
常子安:“我遲哥懼內!”
“…………”
然而季遲的嗓音是真好,唱《陰天》跟陸彌是完全不一樣的味道,陸彌的風格貼近原版,而季遲的聲音開闊,輕拿輕放,帶著點灑脫,不似原版那樣傷感低沉,卻也彆有味道。
一曲結束。
衛哲站起來帶頭鼓掌:“好!我們遲哥跟彌姐就是有共同語言,連愛唱的歌都一樣,彌姐,要不考慮一下我們遲哥?”
季遲踹了他屁股一腳。
衛哲委屈極了,“哥,我給你說親了,你這都要踹我?”
季遲嗤笑:“老子泡妞還需要你來教?”
衛哲噎了一下,對天長嘯:“完了,我再也不是遲哥的小可愛了,以前那個陪我一起打架,一起泡妞,一起翻牆泡吧的遲哥哪去了?”
季遲又踹了他一腳,“就你還打架?”
衛哲不服:“我怎麼不是打架了?那你說,我不是打架是什麼?”
“充其量是刮骨療毒。”
詭異的沉默後,常子安和易禾淵笑得更厲害。
簡直絕了!大佬就是大佬,大佬的冷笑話都跟彆人不一樣。
刮骨療毒什麼的,仔細想想實在形象!簡直就是衛哲打架現場的神還原!
陸彌也勾了勾唇角,黑暗中季遲靠過來,盯著她小聲說:
“老子追你是正大光明的,哪需要彆人來插一腳?”
陸彌簡直拿他沒辦法,“能不能彆把氣氛弄得這麼尷尬?”
“怕尷尬?那就答應我,我向你保證,隻要你答應,我會對你很好很好。”
黑暗中他的眼睛閃爍著光亮,以至於陸彌定了許久。
他是認真的,一直都是。
陸彌這輩子沒有這樣豁出去喜歡一個人,甚至不能理解他那種感情從何而來。
可她又羨慕季遲,他就是那種不要的一個嫌多,要的東西又極其執著的。
他最起碼有喜歡的東西,這是陸彌從未體會過的感覺。
前世她上著不太喜歡的大學,讀著不太喜歡的專業,畢業後做著不太喜歡的工作。
一切都在湊合。
可季遲雖然混,關鍵時刻卻有一腔孤勇。
就好似那般執著後,他要的世界全都有了。
少年認真的表情莫名讓人悸動。
陸彌甚至在想,她是幸運的,能被他這樣毫無雜念地喜歡著。
長大後的感情,考慮房子考慮彩禮考慮地域,隻有年少時的感情才這樣,莽撞卻純粹,就是撞得頭破血流也不後悔。
仿佛青春本就該這樣。
陸彌剛想說,就見季遲閉了眼,他唇角微勾,自嘲道:
“拒絕的話我聽了無數次,聽膩了都,我心臟不好,要是被你多拒絕幾次,說不定會得心臟病。”
這一次,陸彌笑得有些無奈。
-
天光正好,陸彌家雖然在郊區,可周邊有個挺大的濕地公園,空氣很好。
她出門散步,回來就見陸士忠和文素蘭一臉嚴肅地坐在餐桌旁。
倆人的臉色沒有好轉,直勾勾盯著陸彌。
“爸媽,怎麼了?”
陸士忠歎了口氣,把手機往桌子上一扔,“你媽幫你收拾床鋪,發現你跟舒雅的聊天,舒雅說你被老師汙蔑作弊,這是怎麼回事?”
陸彌的手機沒設密碼。
她總覺得利用密碼打開手機很浪費時間,加上她的手機沒有秘密,也就經常打開扔在那。
“不是大事。”
“不是大事?你都被人誣陷了還說不是大事?”
文素蘭也生氣,可她氣的不是陸彌不告訴他們,而是因為事件的另一個主角是葉西,養女和親生女兒的對峙,他們當然願意相信倆人都是好孩子,可事情確鑿,確實有人抄襲了,從聊天記錄來看,是葉西抄襲了陸彌。
葉西是他們的養女,心裡自然喜歡,可養女做出這種事,還把事情都推到陸彌身上,就不免讓他們不痛快,當初走的時候毫不留戀,如今又跟陸彌作對,就好像陸家欠她的,可陸家到底欠她什麼?這些年花在她補習上的錢不知道有多少,她倒好,白眼狼一個,翻臉不認人。
“我去找葉西問個清楚!”
“回來,媽!”陸彌倒是鎮定,“去了有用?再說了這事我能處理好。”
陸彌已經決定找記者曝光這件事,不行的話再報警,去教育局實名舉報。
不過那樣一來,她的學生生涯注定不得安寧。
陸士忠瞥了她一眼,道:“明天跟爸出去吃個飯,記得讓你媽好好給你打扮一下。”
陸彌聽得莫名其妙,次日文素蘭幫她打扮了一下,穿了件C牌風格的背心針織裙,陸彌盯著這裙子,文素蘭真會買,買的衣服總是漂亮又不是青春,雖然都是淘寶貨,但質量手感都不錯,也很有設計感,就好比這條裙子,跟那些走秀款很像。
但沒標簽,肯定是仿的。
“媽,你在哪家淘寶店買的衣服?越來越會買了,不過以後不要給我買仿品了,就買一些普通的衣服,優衣庫那種也行啊。”
畢竟班上的女生都穿正品,她穿仿貨難免會尷尬。
文素蘭莫名覺得女兒可愛。
陸彌總認為她買的衣服不值錢,是在網上淘來的,是仿品,殊不知陸彌沒有哪件衣服低於兩千以下的,就一件普通的針織衫,也是韓國設計師的品牌,隻不過標簽是韓文,這個牌子在國內也不熱門,而淘寶上那些衣服經常都打了韓標,以至於她總認為是假的。
她乾笑兩聲,“哈哈哈,這麼好的店媽媽怎麼舍得告訴你?小心你給我泄露出去。”
“媽媽……”陸彌無奈地笑了:“我哪會泄露?難道你怕那家銷量好會漲價?”
“可不是嗎?銷量好以後價格肯定會貴,所以你就讓那種店繼續小眾吧!”
文素蘭笑眯眯的。
陸彌笑笑,陸士忠開著車帶他們去了本市一家園林酒店,進門後,入席的都是中年人,陸彌不認識就隻管微笑,但意外的是不少人認識她。
“這不是那個地鐵廣告……”
“是是是!我在地鐵站見到過,這廣告反響很大,原來是你這小姑娘拍的?”
陸彌的頭發已經有大拇指長,看起來比光頭時更像女孩子。
“叔叔們好。”
“哎呦!都叫蜀黍了,老陸啊,我有點不能接受我被這麼大孩子叫蜀黍。”
陸士忠跟著笑:“你呀還不服老?我們那班結婚早的,孫子都有了。”
“也是……”
陸士忠指著一位中年男人給陸彌介紹,“這位是陳叔叔,陳叔叔剛從外地調過來,即將擔任本市教育局的局長。”
陸彌眨眨眼,乖巧地喊了陳叔叔。
陳局長跟陸士忠關係不錯,還跟文素蘭嘮家常,正當陸彌疑惑陸士忠此行的目的時,房門忽然被人推開,戴著眼鏡的蔣老師推門而入。
“抱歉陳局長,我來晚了……”
話音剛落,他一眼看到不遠處的陸彌,笑意驟涼,表情差點繃不住。
陳局長指著一旁的位置,笑笑:“蔣老師,請坐,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氣。”
蔣老師一頭冷汗,完全沒想到陳局長會叫他出來。
這個陳局長是從外地剛調來的,據說他上任三把火,給各大學校立了不少規矩,還要抓吃空餉的教師,弄得人心惶惶,但蔣老師隻是普通老師,按理說不會跟他有交集,接到電話還很意外,以為自己要發達了,這個陳局長有意提攜他,誰知來了才發現事情不尋常。
他汗直流,陸彌邊上坐著的肯定是她的父母。
不是說她的父母窮的要死嗎?
怎麼跟陳局長認識,且關係不錯的樣子?
“蔣老師最近的工作開展的還順利嗎?”陳局長樂嗬嗬地笑了。
蔣老師擦著冷汗,連忙站起來,“還行,還行……”
“是嗎?還行可不行啊,必須打起精神來!”
“是是。”
“教師隻是一份職業,我們拿工資教孩子讀書做人,但老師又跟其他工作不一樣,有時候老師一個鼓舞的眼神就能讓學生改過自新,一個冷漠的眼神也會影響孩子人生,老師的言行舉止十分重要,有時候我們必須規範自己的言行,務必讓我們成為孩子的啟明星,而非絆腳石,你說是嗎?”陳局長樂嗬嗬的,自始至終都在笑。
蔣老師後背的汗一層層往外冒。“當然……”
他笑得勉強,陳局長一句正事沒提,可所有人都心裡有數。
“你啊,你看我就跟你說幾句體己話,你怎麼還站起來了?坐!不要搞那套,既然是我找你出來吃飯,那就不用跟我客氣,咱們這是私下聚會,不是公乾。”
蔣老師繼續擦汗,如坐針氈。
“聽說你們海新剛考完試?這次測試進行的還算順利嗎?”
陳局長笑眯眯的,繼續一臉溫和地看蔣老師。
蔣老師笑都要繃不住了,“還行,順利的。”
“那就好,你們海新是我們市的希望,市裡對你們寄予厚望,希望你們能拉高全市錄取率,尤其是清華北大的錄取率。”陳局長像是剛想起來,指著陸彌道:“對了,我都忘了,你看我這記性,陸彌啊,我聽你爸說你也在海新讀書?讀高幾啊?”
“高二。”
“哎呦,還真巧,蔣老師也教高二,以後有不會的記得向蔣老師討教,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陸彌笑著點頭。“我一定多向蔣老師……請教。”
蔣老師的臉色白了紅,紅了白,差點笑不出來了。
陳局長一句話沒明說,卻讓他臉麵丟儘,臊得要死。
他怎麼知道陸彌家竟然跟陳局長關係這麼好。
他怎麼知道陸彌竟然敢把事情鬨大,還正麵跟他剛起來。
蔣老師喝了口水,今天的水莫名有些苦澀。
他原想著新局長來可以活動一下,往上挪一挪,可現在看來,是徹底無望了。
飯後,陳局長拉著陸士忠聊家常,他們雖是好友,但陳局長隻知道陸士忠早年生意做的不錯,又破產了,現在生活得很拮據,後來的事陳局長是從電視上知道的,陸士忠的孩子抱錯了,雖然電視上沒有說名字,但同學圈裡還是有人知道,私下在議論。
隻是……
“老陸,你跟季氏集團的人認識?”
陸士忠微怔,“季氏?”
“就是做酒店的那個季家。”季家在全國開了多家知名的婦產醫院,酒店業務遍及全球,還涉及房地產,家大業大,今天接到季家電話時,陳局長以為自己聽錯了,怎麼一個高二學生,竟然能讓季家的勢力都出動了。
“我不認識你說的這個集團。”
陳局長笑笑,隻當他故意瞞著,大家都是人精,點到即止就行,要不是有特殊關係,人季家吃飽了撐的,會出動各方勢力給陸彌這個高二小女生討回公道?
“行!你老陸出息了,哈哈,咱們下次有空再聚聚……”
陸士忠被說的莫名其妙。
他就說他打完電話給老陳,對方客氣的不像話,以前同學聚會,老陳的架子不算小,怎麼這次這麼主動?
隻是,他真不認識什麼季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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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彌感謝父母為她做的這番事,也是第一次感恩遇到這樣的父母。
不論對錯,始終相信自己的女兒,懷疑的話一句也沒問,力所能及幫女兒。
這對父母比她想象的還要暖心。
“爸媽,你們怎麼這麼好?”陸彌的語氣帶著點撒嬌。
她還是第一次這樣,陸士忠一樂,陶醉於女兒的崇拜中。
哎呀,女兒隻是看到冰山一角就已經對他這麼崇拜,如果女兒知道家裡那麼有錢,他既會投資又會賺錢,還潔身自好,堪稱男人的楷模,那她一定會崇拜死他吧?
一想到自己在女兒心中的地位能變得那麼高大,陸士忠便迫不及待想要把銀行卡餘額拿給陸彌看,越想越激動,他吃吃地笑了起來。
“爸?”陸彌疑惑,“笑什麼?”
“沒什麼,我隻是想到最近網上流行的那句話,說什麼不成功就回家繼承家業,女兒啊,學習和工作都不要有壓力,不行你也就回來繼承家業吧!”
陸彌看向四周,隻比家徒四壁好那麼一點的家裡,到底有啥家業能讓她繼承?
是繼承那個破鐵鍋?還是繼承用了2年的掃把?抑或是那個哐當哐當發出變奏曲的門鎖?哦,對了,還有陸士忠那輛開了快20年的破桑塔納,不是她瞧不起桑塔納,雖然桑塔納真的結實的反人類,但那車實在太古董了,難不成要她繼承那一堆破銅爛鐵?
陸士忠還真是天真,簡直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不像她,一家之主,責任重大。
陸彌當即叱責:“爸,少上網,少做夢!就咱家這家業,賣給收破爛的人家都看不上。”
她說完進了屋。
陸士忠要攔她,被文素蘭拍了一巴掌,“我說你,天天沒正形,繼承什麼家業啊,可彆把咱閨女給嚇著。”
“我就是想讓閨女高興高興嘛。”
“我還不知道你?你就想讓閨女崇拜你,以你為偶像是吧?”
陸士忠尷尬一笑。
“得了吧!就你那破工廠,你讓咱閨女去當廠花?”
“廠花怎麼了?我那工廠一年賺的錢少嗎?你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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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陸彌剛到學校,就接到巴一飛的通知,說是學校決定給她主持公道,會在公告欄通報葉西抄襲的事。
巴一飛也覺得奇怪,蔣老師那麼犟的人,竟然願意出麵寫致歉詞,簡直不像他能做的事。
但不論如何,事情結束就算好事。
好歹陸彌的名聲保住了。
“謝謝巴老師。”
孟雨湊過來,啃著麵包問:“陸彌,其他班很多人都知道抄襲的事,你也知道八卦攔都攔不住,你和葉西又有抱錯的淵源,現在很多人都說是你抄襲了葉西。”
“是嗎?”
“我一直給你洗白,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孟雨真是被氣得要命,他們不止議論抄襲的事,還議論葉西和陸彌的私人恩怨,說陸彌現在家裡窮酸,特彆慘,又說她努力學習是因為認清現實,知道家裡沒錢,除了學習沒有彆的出路。
還有人在打賭,賭陸彌付不起下學期的學費。
“陸彌,你學費賺到了嗎?”
陸彌搖頭,“之前C牌廣告賺了15萬,最近接了個方便麵廣告,但據說這家給錢慢,左荔叫我不要心急。”
但陸彌確實著急,因為海新的傳統是在暑假前交清下一學年的學費,也就是說陸彌隻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了,萬一廣告費下不來,她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要轉學。
海新的師資很好,這是所有人夢想的學校。
能進來的不是有實力就是有錢的,有錢人都把孩子往這裡送。
沒有誰想走。
陸彌也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