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 媽媽要跟爸爸結婚了,我知道我知道,結了婚媽媽就和爸爸住一起, 就連弟弟都不可以再跟爸爸搶媽媽了,對吧外婆?”
顧小風在老家看過幾次彆家娶媳婦, 一聽爸爸和媽媽要結婚,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回家要打上下鋪了。
顧小魚一臉不同意,他都跟叔叔約定好了, 等他五歲的時候,上了幼兒園大班就會搬去跟哥哥們住,不再跟叔叔嬸嬸擠了, 乾嘛要提前一年呢?
顧小魚嘟著嘴, 跟廖玉珍商量起來, “外婆,今年彆給叔叔嬸嬸補婚禮, 明年好不好?”
廖玉珍笑, “不辦婚禮,你嬸嬸跑了怎麼辦?”
顧小魚:……外婆確定不是在嚇唬他嗎?
他再三考慮, 妥協了,“那好吧, 辦就辦。”
薑晚心疼的看著院子裡準備的肉菜, 老薑家本來就不富裕, 這得花掉多少錢?恐怕花錢都買不到, 就像這豬肉, 家裡養豬要上繳任務, 廖母辛苦養兩頭豬, 交一頭留一頭,留下的這頭豬是要賣了做全家第二年的花銷,給她辦了婚禮,明年家裡日子就難過了。
“媽,我都結婚五年了,還辦什麼婚禮?你這不浪費錢嗎?”
兩個嫂嫂都在外麵忙碌,她壓低了聲音,“你備這麼多東西給我辦婚禮,哥哥嫂嫂難保沒有意見。”
廖玉珍嫁給薑大祥,他前頭死了的老婆留下兩個兒子,廖玉珍帶過來一個女兒,兩人過了快二十年,也沒再共同生育過孩子。
廖玉珍一碗水端的平,女兒有什麼的兩個繼子肯定有,後來還給他們娶了媳婦兒,一家人在一塊生活,廖玉珍人到中年還能做的動,不用吃他們的喝他們的,一家人倒也過的和睦。
她一點都不避諱,並沒有像薑晚那樣刻意壓低聲音,“這能有啥意見?這些東西都是你以前寄回來的錢置辦的,我又沒花他們的,豬也是我喂的,羊也是我找放羊的用半扇豬換的。”
看著炕頭上那些剪好的喜鵲登枝的窗花,薑晚無奈,“媽,你也不提前說。”
“你從小最怕麻煩,提前說你能回來?”
薑晚:……有預謀的啊。
“那你也得問問顧北川吧,這叫尊重你懂不懂?”
“你還跟我提尊重?”廖玉珍氣笑了,“你跑出去結婚,你問過我沒有?女婿這邊不用問,都不用他操心給你們補辦婚禮,他有意見我就給他攆走。”
顧北川眼角有笑意,“我很願意。”
李墨菊笑著進來問:“媽,中午炒個蔥爆羊肉、爆個腰花,再燙個羊肉鍋子你看怎麼樣?”
廖玉珍收拾了一下,說道:“再做個大白菜燉粉條,我給我外孫們做幾個肉夾饃嘗嘗。”
廖玉珍的親媽是陝北那邊逃難過來的,有一年過年吃過親媽做的肉夾饃,記了一輩子,在她心裡那就是最好吃的美味,今年要給女兒補辦婚禮食材都夠,還不得趁機做給幾個孫子外孫們嘗嘗。
二嫂子季荷花忙說道:“那我烙饃去,給大柱小柱兒也做一個吧,他倆饞肉饞了好久了。”
廖玉珍嗔道:“看你說的,都是孩子我能讓外孫吃讓孫子擱旁邊看著?那我成什麼人了,你彆嘴碎烙饃去,給小花也算上。”
季荷花尷尬的笑笑,轉身去了廚房。
大柱兒是李墨菊的兒子,小柱是季荷花的兒子,李墨菊還有個大女兒薑小花九歲,站在門口探頭探腦的沒敢進來,她四歲的時候這個小姑就跑了,她沒什麼印象。
薑晚笑著招招手,小姑娘還是沒敢進來,她從包裡掏出一把各色的糖來,“是小花嗎?上炕來跟弟弟們玩。”
薑小花看看她媽,李墨菊悄悄看了薑晚一眼,小姑的臉上沒有一點不耐煩,這可奇了,小姑以前可是最煩家裡這幾個小蘿卜頭的,婆婆回來說小姑失憶變了好多,果然是真的。
她笑著衝女兒點點頭,薑小花立刻跑進去,脫了鞋子上炕,“我會剪紙,跟太奶奶學的,我剪給你們看……”
臘月二十七,薑大祥帶著兩個兒子開始鏟院子裡的雪,方便明天擺酒席,顧北川剛拿了鐵鍬就被薑老大給搶了下來,姑爺上門哪能讓他乾活。
他憨厚的笑笑,“你歇著我們來就好了。”
薑晚帶孩子們在屋裡的炕上,隔著窗戶說道:“大哥,你彆攔著他,他歇著身上才不痛快呢。”
薑老大詫詫的鬆了手,跟他爹小聲嘀咕,“小妹這性子是真變了啊,都喊我大哥了。”
薑大祥奮力的鏟掉一大塊積雪,揚到了院子外頭,“可不是,都喊我爸,他們城裡人都這麼稱呼,不時興叫爹。”
雖然覺得這個女兒性格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但是都理解,這是因為撞了頭失憶了,倒也沒有人起疑心。
“嬸嬸陪我去堆雪人。”炕上雖然暖和,顧小魚看著外麵一尺多厚的積雪,哪裡坐的住,昨天玩了一天還沒玩夠。
薑晚凍得趕緊給窗戶關上,她最怕冷,這邊也太冷了,她在外頭站上一刻鐘就受不了,“你們去,嬸嬸怕冷。”
大柱小柱牽著這幾個表兄弟們一窩蜂的跑出去玩了。
臘月二十八,薑家的院子裡熱熱鬨鬨,顧北川跟著薑家兩兄弟在外頭招待客人,好幾家的嬸子都過來幫廚,豔羨的說道:“大珍,你家女婿這品貌沒得說,咱這十裡八鄉的青年沒一個比得上他,聽說還是個軍官哪?”
廖玉珍自豪的一笑,“哎,也就是個副團長,他年輕還需要曆練呢。”
“哎呦喂,你就酸吧。”旁邊的嬸子咂嘴,又氣又笑,“你就臭顯擺吧。”
廖玉珍把手裡剁肉的菜刀遞給旁邊的女人,打了熱水洗了手,“她嬸子,廚房裡你們照看著,我給我姑娘打扮打扮去。”
“快去吧。”
幾個嬸子看著廚房裡幾個大木盆,燙好需要拔毛的大公雞就有七八隻,半扇豬肉一隻整羊,十幾條大青魚,“老薑家也真大方,給閨女補婚禮,這是給家底子都掏出來了,就怕她兩個兒媳婦有意見。”
“能有啥意見?”另一個嬸子不以為然,“大珍對這兩個繼子還不夠好嗎?也沒苛待兩個兒媳婦,就算掏了家底子也是大珍自己攢下來的。”
“也是,聽說她女婿一下子給了這個數。”另外一個嬸子舉著左手晃了晃。
“多少?五十?”旁邊人忙問,這年五十就算不少了,一斤豬肉七毛二,村裡大部分人家一年也不舍得吃幾次。
“五百。”那女人羨慕的說道:“大珍的女婿是軍官,聽說一個月一百多,他女婿人真不錯,大珍不要,她女婿說酒席的錢該他來出才對。”
這可給幾個人又羨慕了一番,辦個酒席哪裡用的了這麼多錢,也不知道大珍要沒要。
廖玉珍抱了一件嶄新的紅色大花襖子,還有胭脂水粉,頭花梳子。
“來閨女,今天你大喜的日子,媽給你打扮打扮。”
薑晚一看那胭脂水粉就覺得情況不妙,她媽這是準備霍霍她的臉……
“媽,你這襖子紅的也太豔了,我不穿,那胭脂你趕快拿走,我天生麗質根本不需要打扮,越扮越醜。”
“瞎說,誰說要你好看了?就圖個喜慶,彆人家姑娘出嫁也是這麼打扮的,我跟你說今年結婚的特彆多,這些東西是我好不容易從供銷社搶購回來的。”
薑晚:……
“那這樣,襖子我穿上,胭脂就免了,真的媽,你放過我的臉吧。”
好說歹說,最後廖玉珍給她挽了個漂亮的發髻,彆上六朵小巧的絨花,唇上稍稍點了一點點胭脂,換上大紅的襖子後,薑晚照照鏡子,還挺好看,有那新娘子的味道了。
也不知道顧北川看到是個什麼反應。
這邊的婚宴都在中午辦,薑家的前後院子加上堂屋,一共擺了十二桌,顧北川進西廂接薑晚,“晚晚,該出去敬酒了……”
西廂的窗戶是關著的,這年村裡還沒有通上電,兩根紅燭燒的正旺盛,映襯的薑晚白皙的臉蛋更加俏麗,顧北川一時間看呆住了。
嗯,這是他媳婦兒,這一次,他和晚晚,才算是真真正正的辦了一場婚禮。
圓滿了。
薑晚穿上秀了牡丹花的緞麵新鞋子,臉色微紅比擦了胭脂還要好看,顧北川目光灼灼,瞧的薑晚臉更紅了,“天天都看的著,你發什麼楞,出去敬酒吧。”
顧北川捏捏她掌心,“今天不一樣……”
婚宴一直吃到下午三點,顧北川跟著送客,薑晚被灌了幾杯米酒,早撐不住歪到炕上睡去了。
晚飯請的幾個本家的親戚們,一共就三桌等吃完喝完,已經快九點了。
梳洗過後,薑晚一頭栽倒炕上,今天可累死她了。
顧小魚在廚房裡洗過小腳丫子,穿上鞋子就往西廂裡衝,被廖玉珍一把撈住。
“今晚跟外婆睡。”廖玉珍拿出一個凍梨哄著顧小魚,“小魚兒長大了,要把你嬸嬸還給叔叔。”
“啊?現在就要還嘛。”顧小魚抽抽,拿過凍梨咬了一口,“哎,長大可真煩。”
李墨菊笑,悄悄兒的問廖玉珍,“媽,小姑今晚不會再給姑爺趕出來了吧?”
“她敢。”廖玉珍一瞪眼,“看我不揍她。”
薑晚頭暈的昏昏沉沉,困的眼皮子都抬不起來,聽到屋裡有動靜,睜眼看顧北川進來了,他大長腿幾步就走到了炕旁邊,便問道:“小黑魚呢?他不睡覺?”
“外婆帶著去睡了。”顧北川坐到炕沿上,屋裡的暖意熏的他心口發燙,“晚上這屋就咱們倆……”
薑晚眼皮又磕上了,“哦,那就關門睡覺吧,我困死了,蠟燭彆吹啊,我媽說要燒一晚上呢。”
顧北川:……
“嗯……”窸窸窣窣的脫衣服的聲音,顧北川躺進被子裡,大紅錦緞嶄新的喜被,灼的他躺不住,媳婦的呼吸很均勻,再等片刻,她便睡著了……
顧北川側身,伸手環住媳婦的細腰給她從床裡邊攬過來。
薑晚跌進一個滾燙的懷抱,睜眼對上一雙清亮的眼睛。
她臉色瞬間燒的通紅,猜到他要做什麼,慌慌張張的喚了聲,“顧北川……”
唇被堵上,後半句話顧北川沒給她說出口的機會。
“叔叔,嬸嬸怎麼還沒有起床?生病了嗎?一定是你昨天晚上睡覺忘了給她蓋被子吧?”
顧小魚在院子裡眼巴巴的看著西廂緊閉的門,叔叔起床了,嬸嬸還沒有出來,他歎口氣,“哎,今天晚上我還是跟你們睡吧,我半夜可以起來給嬸嬸蓋被子。”
顧北川被手裡的餃子湯嗆到了,幸虧外頭冷,風一吹剛湧上臉的紅暈就消了下去。
“嬸嬸沒生病,昨天辦婚禮嬸嬸太累了,讓嬸嬸再睡一會。”
“小黑魚,我帶你釣魚去。”大柱牽著顧小風,小刀牽著小柱,四個人拿著竹竿子,要去冰上釣魚去。
“湖上不是結冰了嗎?怎麼釣魚呀。”顧小魚嘴上這麼說,還是很快跟上去。
“鑿開唄,冰麵上釣魚可好玩了,快走。”大柱兒帶頭先跑。
薑大祥帶上鑿冰的工具跟上去,“慢點兒跑,彆摔了。”
顧北川看了看西廂,側耳聽了聽沒動靜,媳婦估計還要睡一會,想到昨兒晚上……他耳根子又紅了紅,不放心幾個小孩子去冰上耍,他幾步跟上薑大祥,“爸,我跟你一起去。”
李墨菊捧著早飯在院子裡跟廖玉珍嘀咕,“媽,我還擔心小姑會給姑爺攆出來,瞧著昨兒晚上風平浪靜,兩人應該挺好的,沒乾架。”
就連她都聽說了,小姑當年在南方的老家,新婚夜可是給姑爺攆出來,姑爺也是個老實人,部隊裡鐵打的漢子沒吵沒鬨就在外頭站一夜,昨兒晚上有進步,兩人和和氣氣的睡了一晚上。
大兒媳的房間是離西廂最近的,她都沒聽到動靜那不是壞事了?廖玉珍說道:“我還心疼她累讓她多睡會,這感情好,啥事都沒辦成嗎?那我費錢費力給他們倆辦個錘子婚禮。”
廖玉珍早飯都顧不上吃,“不行,我得給她叫起來問問。”
李墨菊暗自怪自己多嘴,連忙拉住婆婆,“媽,您要問也不急在一時,等小姑睡醒了再問。”
薑晚一覺睡到大晌午,主要是這次又做夢了,還是那個現代的場景,在那個典雅的書房裡,她見過的女孩子並不在,書桌上攤開著一本,被風一吹敞開的書頁沙沙作響。
薑晚上回就好奇,她想看這本書,這次沒人攔著她肯定看啊,不看才傻呢。
翻開第一頁,薑晚就看入迷了,原來她生活的這個世界是一本書,而且還會自動根據每個人不同時間段的抉擇,可以隨時改變結局的書呢。
等看完整本書,她靜靜的坐在書桌旁,原來明年開始的那個年代,會持續十年,現在她提前知道了,一定可以避免一些事情。
還有小刀、小風、和小魚,這三個孩子沒有失足淹死在小顧河裡,被她帶出來後,一生會是那個樣子……
還有顧北川,兩年以後他出任務犧牲,原來是有內鬼啊……
還有她自己,在夢裡她也下意識的摸著自己的肚子,這裡會孕育出一個小生命,是個女娃娃呢,可惜剛出生的時候父親就死了……
薑晚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她拚命的把這些信息都記下來,很怕醒過來又全忘記了。
好像有一股大力給她往回拽,不停的叫著她的名字:“晚晚……晚晚快醒醒。”
薑晚睜開眼睛,對上廖玉珍一雙焦急的臉,“你這丫頭一個勁的踢腿蹬被子,睡魔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