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懷山帶著謝小安回家, 家裡正好吃晚飯,曹秀娥從櫃子裡端出半碗肥瘦相間的五花肉燉土豆來,這還是謝懷山昨天買回家的半斤肉, 五花肉切成薄片燒土豆, 吃了兩天,還剩下半碗。
謝懷山說道:“這都快六月份了, 你知道現在天氣有多熱?我告訴過你飯菜不要吃隔夜的, 孩子腸胃不好容易拉肚子, 這土豆都有餿味了, 趕緊倒掉。”
倒掉?怎麼可能, 一個月每人就半斤肉票,雙職工加起來一斤, 曹秀娥現在沒有工作, 家裡一個月隻能吃上一次肉,她哪裡舍得扔掉。
謝懷山愚笨, 不知道跟部隊的同僚單身漢們換些票回家,家裡也沒有好親戚, 每月都有人給她家寄各種票。
曹秀娥說道:“你不是要回部隊嗎?你快去吧。”
這幾天跟丈夫吵架, 吵的她心裡對男人也諸多不滿,她心裡舍不得倒掉特意留下來的肉, 又怕丈夫說她, 恨不得謝懷山趕緊走。
謝懷山楞了一下,仿佛他不走兩人馬上就要開吵一樣, 晚上本不用回營區, 又不想當著兒子女兒的麵吵架, 他跟兒子女兒叮囑了幾句, 晚飯也不想吃扭頭就走了。
曹秀娥吐出一口氣, 將手裡的半碗土豆燒五花肉拿去廚房加醬油重新燒了一下端上桌子,謝小瑩聞到肉香味咽了口唾沫,“媽,爸爸不是說壞了要倒掉嗎?”
曹秀娥再聞聞,重新燒了一下已經聞不出什麼了,想當初解放前沒的吃的時候,管他餿的爛的有的吃就不錯了,觀音土都吃過,何況隻是放了兩天的菜呢。
“沒事兒,你爸瞎講究,今天也給你吃,都吃完彆給你爸再看到。”
肉到底是香的,小孩子忍不住吃了一口,還可以沒什麼味道,謝小安更加顧不得了,一個月就吃一次肉,雖然沒有剛做好的那麼香,但是今天吃了三筷子媽媽還沒有收碗,他忍不住多吃了幾塊。
半夜的時候,謝小安額頭冒冷汗肚子絞痛,還是謝小瑩先發現弟弟情況不對起來開燈,估計是晚上那碗壞掉的菜吃的鬨肚子了。
她也害怕起來,“媽媽,早知道就聽爸爸的話把壞掉的土豆燉肉倒了就好了,先送弟弟去醫院吧,我去喊人叫爸爸回來。”
曹秀娥心裡一慌,不能叫謝懷山知道,小安肚子痛又是因為吃了他讓倒掉而沒有倒的菜,來這裡半年,因為她舍不得扔掉變質的食物,都發生了兩次這樣的事情了,謝懷山說過事不過三,再發生一次就叫她回老家去。
曹秀娥想不明白,“怎麼你也吃了就你弟肚子痛,你就沒事兒呢?”
謝小瑩抱著弟弟在懷裡,摸摸他的額頭滾燙,“爸爸說弟弟腸胃不好,媽媽我們還是趕緊去醫院吧。”
“去去去,又得花錢了。”
曹秀娥背上兒子,吩咐女兒鎖門,“千萬不許告訴你爸爸,要不然媽就要回老家,你們也得回老家去,你連學都上不了你記住沒有。”
謝小瑩低著頭,心裡不知道怎麼辦,“可是爸爸會問的呀,我怎麼說呢?”
這還不好說嗎?曹秀娥跟女兒說道:“笨死了,撒個謊不就行了,你弟晚上是去顧小風家玩了吧?就說是在顧小風家吃壞了肚子好了。”
謝小瑩猛然想起那天在溪邊洗衣服,薑阿姨說的話:你彆跟你.媽一樣撒謊就行了。
“媽,撒謊會不會不好?我們老師也說了不要撒謊。”
曹秀娥騰出一隻手給打手電筒的謝小瑩推的一個趔趄,“你是不是傻,不說謊你.媽我就要被你爸爸打,我們就要被送回老家,你想回老家嗎?”
謝小瑩一抖,她不想回老家,老家有乾不完的農活,從早到晚的打罵,在這裡至少爸爸不會打罵她,還有學可以上。
可是,她也不想說假話呢。
***
第二天,薑晚剛上班沒一會兒,小徐慌慌張張的跑進辦公室,臉上很不安。
薑晚笑著問道:“怎麼了小徐,外麵有老虎嗎?”
小徐氣憤交加,比那還凶殘呢,曹秀娥當不成副主任,果然記恨上,他兒子那腸胃,一個月得去一兩次醫院,那麼巧昨兒晚上她兒子再次住院,居然去糾察隊舉報,說是薑主任故意給她兒子亂吃東西。
還說薑主任是有前科的,以前就乾過一次這樣的事情,泄憤到小孩子身上,性質特彆惡劣。
小徐氣道:“曹秀娥去糾察隊舉報,說你心腸歹毒,故意給她兒子亂吃東西吃壞了肚子,要抓你回去調查呢。”
薑晚心道幸虧昨晚當著謝懷山的麵,澄清了他兒子沒在她家吃過東西,以後,也要跟謝懷山說清楚,隻要曹秀娥在,就麻煩他家任何人都彆踏進她家的院門。
薑晚交代道:“小徐,你去部隊找下謝懷山。”
雖然不知道薑主任這時候找謝營長有什麼安排,小徐還是立刻轉身跑過去,路過曹秀娥身邊的時候瞪了她一眼。
“公道自在人心!”
曹秀娥送了個白眼給她,然後她指著薑晚跟糾察隊說道:“我家大寶每次吃她給的東西都要進醫院,你們說說,薑主任心腸是不是黑的?”
糾察隊的隊員相當為難,不來吧曹秀娥不依不饒,“薑主任,我們就做個調查,謝小安小朋友昨兒晚上有沒有在你家吃過什麼東西呢?”
薑晚搖頭說道:“並沒有,小安在我家連口水都沒有喝過,曹秀娥的兒子生病,跟我家沒有任何關係。”
“估計又是她舍不得丟掉什麼腐壞的食物,給兒子吃壞了肚子吧,上個月小安就因為這樣進了一次醫院,你們可以去醫院問問。”
曹秀娥臉紅脖子粗的狡辯,“我家的飯菜沒有任何問題,我們昨兒晚飯吃的都是一樣的,怎麼我和大妞都沒事,就小安有事兒啊?”
“小安昨天晚上去過你家,半夜就腹痛,你還說不是在你家吃壞了肚子?”
這是曹秀娥昨天晚上送兒子去醫院的時候,想到的好法子,一來謝懷山知道了是在薑晚和顧北川家裡吃壞了兒子的肚子,就不會怪到她頭上,畢竟謝懷山那句事不過三給她嚇壞了。
二來薑晚壞了她的工作,這樣一個又體麵、又輕鬆、一個月能拿五十六塊錢工資的好工作飛了,她怎麼甘心呢,正好趁機賴到薑晚頭上,讓她也嘗嘗丟掉工作的滋味。
幸好薑晚提前預防,她厲聲說道:“曹秀娥,這次你誣陷,我絕對不會再輕輕揭過,否則你以後還不知道要誣陷多少人呢?”
現在是什麼時候?特殊的年代有什麼風吹草動都人心惶惶,故意害人,害的還是個小孩子,這罪名可以直接拉到勞改場改造去了。
這次她是有所準備不會被曹秀娥陷害到,那彆人呢?會有這個好運氣嗎?
薑晚問糾纏隊的同誌,“要是我能證明小安那孩子在我家沒碰過任何食物和水,曹秀娥是故意陷害我,她這樣的罪行,要判勞改多少年?”
兩位同誌對視一眼,量刑這塊他們說了不算,但是以前那麼多例子都能參考,如果是故意陷害,那曹秀娥這人也太壞了。
“至少也要判三年勞改,情況嚴重造成惡劣影響的,三到十年。”
曹秀娥心裡慌了一下,什麼?撒謊還會坐牢?嚇唬她呢?
“你們彆瞎說啊,殺.人放.火是犯罪,我從來沒有聽說過,說句話還要去勞改的?再說了,你又沒有證據證明我家小安沒在你家吃過東西,憑什麼說我誣陷?”
大不了今天這事不了了之,就是沒給薑晚拉下馬挺可惜的。
薑晚輕輕一笑,“誰說我沒有證據,你丈夫就是證人,你可彆說我串通彆人反咬一口,你自己的丈夫、你孩子的父親,總不可能幫著我誣陷你吧!”
曹秀娥心裡莫名其妙,薑晚怎麼那麼蠢要找謝懷山作證?謝懷山不可能幫著外人啊?
***
小徐先找的顧北川,顧北川將謝懷山叫到辦公室,小徐條理清晰幾句話就給事情的經過說的一清二楚。
她急著說道:“謝營長,你媳婦帶了糾察隊員上我們服務社裡,一口咬定你家小安是昨兒晚上在薑主任家吃壞了肚子,你要說孩子腸胃不好在誰家吃了東西不舒服了,大家了解情況調解一下也正常,可是上來就說薑主任是故意陷害一個孩子,這叫什麼話!這不就是故意找茬嗎?”
謝懷山整個人都不好了,那個女人怎麼又開始找事?她怎麼就不能消停一會?
顧北川讓小徐先回去,他跟謝懷山說道:“謝營長,現在你要做個選擇,一會去了服務社,當著糾察隊的麵,你是說真話給你媳婦送去勞改場?還是說假話保住你媳婦?”
顧北川不動聲色,就看謝懷山怎麼選,他要是選的對,就給他調走拉倒,要是昧著良心保他那個拎不清的媳婦,那對不起,選擇和媳婦一起撒謊的人也不配再呆在軍營裡,謝營長的軍官也做到頭了。
謝營長怎麼會聽不明白顧副團長話裡的意思,昨兒晚上薑主任當著他的麵,特意讓孩子澄清了沒在她家吃喝過任何東西。
所以昨天晚上,薑主任就料到他媳婦要陷害?
不不,曹秀娥還沒有喪心病狂到故意讓兒子生病來陷害彆人,可是小安昨晚上是怎麼進醫院的?進醫院也不來跟他說,反而一大早帶著糾察隊去找薑主任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