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為這個,但……”
鬱詹頓了頓:“不是厭惡,我隻是……”
一句話說了一半,停了兩次。
不知怎的,鬱詹忽然就想起了時故先前打量自己的眼神,往後一靠,默默咽下了話到嘴邊的那一句“瞧不起”,轉而換了個委婉的詞彙,“不讚同。”
不讚同他輕易妥協,不讚同他放棄抵抗。
“算了,不說這個。”鬱詹到底是沒有將不讚同什麼說出來,而是話鋒一轉,表情冷漠。
“我去尋過他了,估計凶多吉少。”
範宏胤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皺眉:“那幫弟子敢對他下手?”
“不是,那幫弟子自己都出事了。”
鬱詹垂在一側的手不緊不慢地敲擊著身下石塊:“六個人,全都是被一招製敵,不過那人沒下死手,都留了一命。”
說到這裡,鬱詹笑了:“人都廢得差不多了,真不知道那個人留他們一命有什麼意義,痛苦地回憶往昔?還是伺機找他報複回去?”
他搖搖頭,不知是為那人還是為時故:“如此毒辣的手段,我估摸著時故應該也跑不了。”
就那個小白羊……
鬱詹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出時故無辜的眼神。
恐怕連反應都來不及反應,就直接被人弄死了吧。
鬱詹忽地騰身而起。
範宏胤原本站在他旁邊,被他這忽如其來的起身直接弄得一個踉蹌,反應過來時鬱詹已經走出去了一段距離:“你乾嘛?一驚一乍的。”
“去碰運氣。”鬱詹的聲音遠遠傳來。
……
“時長老!”
“時長老!”
天空不知什麼時候布上了烏雲,將星光遮掩了個徹徹底底,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呼喚聲此起彼伏。
而此時距離時故被抓走,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個時辰。
“西邊找過了,沒有。”
“東邊也找過了,沒有。”
伴隨著弟子們一個接一個的回複,清原的臉色越來越沉。
“去,通知師父。”
清原的師父是袁策。
另幾個弟子頓時麵麵相覷,臉上浮起猶豫。
如果要在滄雲宗進行一個“最害怕之人”的選舉,袁策排第一,沒有人敢排第二,便是掌門也不行。
袁策,猩猩的身材,貓咪的臉蛋,蠻牛的性格,暴龍的脾氣,能動手絕不動口,能動腳絕不動手,實力在滄雲宗排得進前五,彆說弟子們了,長老都怕他怕得不行。
但其實他長得不差,甚至以前還是個嬰兒肥,稱得上一句純良無害,據說他就是因為這個,明明是個劍修,卻跑去煉了幾十年的體,硬生生把自己練成了個猙獰大漢,將自己凶殘的形象深深紮入了眾人心底。
這要是通知了他,幾人恐怕誰都躲不過一頓刑罰。
“還找什麼?我已經過來了!”
一道憤怒的咆哮毫無預兆地自天邊炸響。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連個廢物都保不住,留你們有何用!”
眾人一愣,轉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正好看見袁策自天邊落下,眨眼間來到了眾人麵前。
“如果不是我恰好路過過來看看,你們還想瞞著我不成!”
袁策環視一圈,將眾人逼得大氣都不敢喘。
他說完,看也不看匆忙行禮的各弟子,直接揮出一道靈力,卻是將清原震飛出去。
“明日天訓峰,自去領罰!”
清原嘴角滲出鮮血,單膝跪地:“是。”
揍完人,袁策提腳就走。
“恭送師父。”見狀,清原連忙行禮。
“恭送個屁!老子親自找人去!”袁策一邊說著,一邊大步離去。
……
時故並不知道自己即將大禍臨頭,還在河裡撲騰。
其實他隻是下來洗個澡,清理身上汙泥的,沒想到這河裡麵居然長了不少草魚,他一看就餓,於是哼哧哼哧開始自力更生。
不過說實話,以時故那慢吞吞的反應速度,約莫著就是摸到天亮,也摸不著一條活魚。
可惜,時故意識不到自己的問題,他隻知道魚來了,他就抓,抓不到,他就換一條抓,有如一台沒有感情且慢了半拍的抓魚機器,愣是抓了一個時辰,依舊兩手空空。
鬱詹來的時候看到的正是時故撅著屁股傻乎乎抓魚的場景。
他挑了挑眉:“看樣子,運氣不錯。”
成功碰到運氣的鬱詹心情大好,便也破天荒地起了一點玩心,抓了把小石子到處亂扔,魚往東邊跑,他就往西邊趕,趕來趕去不亦樂乎,將整條河流的魚攪得一塌糊塗。
其實他本意是想將魚趕到時故手邊,幫他一把,奈何時故反應太慢,魚兒又不願配合,幾個來回以後,魚沒抓到一條,倒使得時故被石子濺了一身的水,連眼睫毛都糊住了。
時故抬起頭,左看右看,試圖找出是誰在搗亂。
微微潤濕的碎發貼在他的側顏之上,配上沾水的睫毛,迷茫的雙眼,有種與世人格格不入的懵懂與單純。
可為何這樣懵懂單純的人,卻長著那樣一雙深沉的眼睛?
又和諧,又矛盾。
勾得人不住地想要探尋。
時故看了半晌,沒有人。
他再次低頭。
半柱香後,又被濺了一身的水。
若是常人被如此戲弄,多少會有些氣憤,時故卻好像天生少了一條名為氣憤的筋,隻是微微抿住的唇帶了些許委屈。
鬱詹嘴邊的笑容怕是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有道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玩得不亦樂乎的兩個人誰也沒注意到,遠處,緩緩走來了一個壯如蠻牛的身影。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班主任在你的身後凝視